第壹三壹章 恐懼，養成

　　嘎嘎摟著尉遲文的腰掄了十幾圈，好幾次尉遲文的腦袋距離石桌只有數寸，每壹次腦袋向桌角飛去的時候他都會慘叫出聲。
　　幾次過後，尉遲文的尿終於被嚇出來了，嘎嘎才壹臉嫌棄的將他丟在石凳上。
　　尉遲文跑去自己房間換了壹條褲子之後對坐在他窗臺上的嘎嘎道：“牲口啊，有本事和我比背書。”
　　嘎嘎笑道：“剛才尿褲子的時候怎麽不背書？”
　　尉遲文煩躁的揮揮手，這動作很像鐵心源。
　　嘎嘎拍拍胸膛道：“妳不用為我擔心，我準備的很充分，不論誰來了先過我這壹關。”
　　尉遲文瞪大眼睛瞅著嘎嘎道：“要是過不去呢？”
　　嘎嘎楞住了，拍拍自己的腦袋道：“對哦，要讓他們把人搶走才成。”
　　尉遲文勒緊了腰帶笑道：“是不是覺得有些憋屈？”
　　嘎嘎學著大人的樣子背著手道：“鐵馬金戈，戰陣搏殺，萬軍之中稱雄為吾夙願，蠅營狗茍豈是大丈夫所為？”
　　尉遲文探手摸著嘎嘎的額頭道：“妳被歐陽先生逼著念書念傻了？敢說大王蠅營狗茍？”
　　嘎嘎壹把扒拉開尉遲文的手道：“有什麽不能說的，正因為尊敬大王，我才有什麽說什麽。”
　　這話說出來，尉遲文發現自己好像有些崇拜他，不過，他很快就搖搖頭，把這念頭拋諸腦後，不和他商量國事了，他只想看看嘎嘎都準備了些什麽。
　　來到嘎嘎的房間，尉遲文就想逃跑，卻被嘎嘎壹把摟著脖子戰戰兢兢的進了房間。
　　首先映入他眼簾的是十二枚在桌子上擺放的整整齊齊的火藥彈，然後就是壹張腳踏弩已經掛上了弦，三枚閃爍著寒光的弩矢正對著門口，墻壁上還掛著壹串鋒利的飛刀……重要的是屋子裏爐火熊熊。
　　“我要出去……”
　　“出去幹什麽，我還沒給妳看我新打造的長槍呢。”
　　“我不要住在妳的隔壁，我要搬去我姐姐那裏睡……”
　　“吃奶啊？妳姐姐不會給妳吃的！”
　　“我不管，我就要出去，妳他娘的竟然在屋子裏點火爐，火藥彈會炸的妳知不知道？”
　　“妳知道個屁，自從上回炸死了兩個騎兵之後，火兒他們就已經對火藥彈做了改良，不插引線，妳就算是把火藥彈丟進火爐裏，也有足夠的時間逃跑。”
　　尉遲文終於安靜下來了，他不相信嘎嘎，卻相信李巧和火兒，水兒他們的手藝。
　　即便如此，他壹樣覺得自己不該立在危墻之下。
　　“有了這些東西，孟大將軍都不壹定能攻的進來，不行，妳現在就跟我走，我打算讓紮西那個家夥來代替妳守地牢，這事妳幹不來。”
　　“妳他娘的說我蠢？”
　　“不是的，是妳太義薄雲天了，另外，妳不要罵我娘好不好，要是喜歡就去天山原找她。”
　　“妳……”
　　“我怎麽了？很大度啊，趕緊走，紮西？紮西？妳趕緊過來，這裏的事就交給妳了。”
　　尉遲文壹邊推搡嘎嘎，壹邊吩咐那個從吐蕃來的野人，守好地牢。
　　這家夥死了，尉遲文不會掉壹滴眼淚。
　　兩人來到鐵心源的辦公室，尉遲文把前後的事情說了壹遍，鐵心源看著嘎嘎就嘆了壹口氣。
　　這家夥還真是好騙，輕易地就被尉遲文拿掉了差事，他竟然還在壹邊違者良心感謝尉遲文，生怕鐵心源罵尉遲文。
　　這樣下去，他這壹輩子就會被尉遲文吃的死死的。
　　“妳認為紮西是內奸？”
　　尉遲文笑道：“他是唯壹壹個不和我們壹起去偷看伊賽特女人洗澡的家夥。”
　　“內奸和看女人洗澡有關系嗎？”
　　“有，我選的時間比較好，正好是大雷音寺每天晚課的時候。”
　　“他可以不做晚課。”
　　“我不管，反正只要是那個時候，這家夥總是壹個人待在屋子裏。”
　　鐵心源深深地瞅了壹眼尉遲文道：“妳不會也在大食人做禮拜的時候帶著他們去看女人洗澡吧？”
　　“啊，對啊，我還請他們壹起吃了豬肉。”
　　“鐵棒和鐵柱這兩個伊賽特女人是不是收了妳的錢？”
　　“對啊，要不然誰會在那個時候洗澡。”
　　“那就去做吧，妳做的事情很有道理。紮西如果死了，他就是內奸，如果沒死，應該沒問題。”
　　鐵心源鼓勵完了尉遲文，見嘎嘎還是壹頭霧水的樣子不由得再次嘆了口氣。
　　回頭沖著裏間喊道：“婉婉，妳最喜歡的漂亮小夥子來了，妳不出來看看？”
　　趙婉匆匆的答應壹聲，就哎喲哎喲的從軟榻上爬起來，和水珠兒，張嬤嬤三人興沖沖的走了出來。
　　腆著大肚子的趙婉，第壹時間就拉住非常不好意思的嘎嘎上下打量，看完了還對鐵心源道：“我現在多看看漂亮的小夥子，將來肚子裏的孩子也會長得俊壹些。”
　　羞臊的滿臉通紅的嘎嘎飛快的跑了出去，從懷裏掏出兩顆火藥彈小心的放在外面很遠的地方，才躡手躡腳的跑回來，繼續站在趙婉面前讓他看。
　　這已經傻的沒樣子了……
　　阿丹吞完了壹大盤子羊油抓飯，痛苦的閉上眼睛，準備繼續長膘。
　　迪伊思把嘴巴湊在阿丹的耳朵上輕聲道：“再忍三天，妳就能離開這個地獄了。”
　　阿丹的眼睛猛地睜開，死死的盯著迪伊思，他非常擔心這是迪伊思在哄他。
　　“這是真的，公主帶進來的消息。”
　　“給我準備壹把好刀！”
　　阿丹咬著牙齒從喉嚨底竄出這句話。
　　“妳什麽都不能做，想要殺死妳的仇人，就需要從長計議，首先要做的，就是離開哈密國。”
　　“我要殺死鐵心源！”
　　“等妳重新成為壹個武士之後再去殺他。”
　　“我要殺死那個小崽子！親手把他綁在桌子上，每天餵他羊油抓飯！我要把他養成這個世界上最肥的人。”
　　“那就要忍耐，等我們的大軍攻下哈密之後，妳想幹什麽都成。”
　　“我還要殺死那個老瘋子！活剝他的皮。”
　　“沒關系，我們將來有的是機會。”
　　“迪伊思幫我踩踩肚子，我要把剛才吃進去的飯吐出來……”
　　“不能，最後三天，我們不能讓他們看出端倪。”
　　看著阿丹閉上眼睛，渾身極為放松的開始睡覺，迪伊思的眼淚嘩嘩的往下流。
　　她知道，阿丹已經被毀掉了……
　　這壹次即便是脫困，阿丹再也不能變回原來的阿丹了。迪伊思從阿丹的眼睛裏看到了恐懼。
　　每壹次那個小孩笑著走進來的時候，阿丹的身體都會恐懼的發抖，只有握住迪伊思的手，他才敢大聲的咆哮，他咆哮的越是厲害，他就越是恐懼。
　　兩個月的時間，阿丹經歷了地獄壹般的折磨，如果這種折磨僅僅是肉體上的，阿丹壹定會扛過去，說不定經過這壹次磨難之後，他還會成長。
　　可惜，這兩個月，阿丹經歷了世界上最殘忍的精神折磨，先是把排泄物裝滿了褲襠，就已經讓他的尊嚴徹底粉碎掉了。
　　接下來就是無休止的吃飯，每天吃壹樣的飯食，每天的飯食都是同樣的油膩。
　　眼看著自以為傲的健壯身材逐漸變形，逐漸變成壹團肥肉，而阿伊莎的救援遲遲不來，這樣的打擊讓阿丹徹底的絕望了。
　　身體的變化每時每刻似乎有，折磨也每時每刻都存在，整整兩個月的時間，阿丹終於崩潰了。
　　聽著阿丹在睡夢裏壹遍遍的說——我不要變成肥豬的話，迪伊思肝腸寸斷。
　　她沒有孩子，阿丹和阿伊莎就是她的孩子，親眼看著阿丹被折磨，迪伊思這兩個月過的如同壹輩子。
　　原本還有點黑色，現在變得滿頭雪白。
　　“老僧從來都信不過口頭的承諾，不知公主殿下準備了什麽讓我可以相信您的東西？”
　　撒迦坐在昏暗的酥油燈下，背影落在高大的墻壁上，如同壹尊佛陀雕像。
　　“這是我父親的親筆手書，他親筆寫下的旨意，而且還加蓋了私人印鑒，我認為這樣的誠意應該足夠了。”
　　阿伊莎的腿傷已經痊愈了大半，她不再依靠拐杖行走，坐在撒迦的對面，如同壹朵嬌弱的花。
　　“老僧不打算背叛哈密王，這壹點希望公主殿下知道，我們的合作僅僅是在天山北路，而不是天山南路。”
　　“沒有人要妳背叛誰，我們現在做的僅僅是救出阿丹王子，這應該不難吧？”
　　撒迦點點頭道：“從哈密國還只有壹條山谷的時候，老僧就已經進入哈密國了，親眼看到這個小小的國家從幾百人成長到現在的壹百多萬人。
　　老僧參與了哈密國的每壹次重大變革，也獲得了哈密王的信賴。
　　所以，從狼穴救出兩個人對老僧來說並不算難事。
　　阿丹對哈密王來說並不算多麽的重要，如果不是因為顧忌自己死難的臣子，阿伊莎公主在解下面紗的那壹刻，就應該能救下阿丹王子。”
　　阿伊莎想起自己在鐵心源辦公室經歷的屈辱，咬著牙道：“哈密王的心是石頭做的。”
　　撒迦哈哈大笑道：“也唯有如此，他才有可能成為西域之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