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壹個字，就夠壹輩子練的

　　當然，那也只是三年多以前。
　　三年後，鐵蛋叔盡他的全部力量來打我，我可以氣定神閑地壹壹招架有余。
　　我不僅不還手，我還能註意觀察到鐵蛋叔的動作，他的神，他的呼吸，他每打壹拳時，目光中顯露的那種極度自責和憤怒。
　　不僅如此，這三年中，有幾次鐵蛋叔發飈。周師父制不了，都是周師父給我手機打電話，我打車過來，幫著制住鐵蛋叔的。
　　第壹次我肋骨差點沒斷了。後來幾次，越來越輕松。直至最後，我可以輕松制伏鐵蛋叔了。當然，鐵蛋叔這三年壹直也在練。他練的都是最最實用的戰場搏擊。沒有手套，沒有護具。都是真正的，下死手功夫。
　　周師父開始很擔心，但隨著我慢慢從躲，遊鬥，到近身纏，化解。
　　周師父放心了。
　　但我學了什麽？
　　表面上，我只學了形意拳的壹個三體式。我可以站很久，很久。然後，我可以把球面勁，求出來了。
　　但其余的什麽都沒有。
　　實際。
　　我學會了，很多，很多人壹輩子都學不到的，真正的，決定生死的打鬥經驗。
　　正因如此，我說這樣的機會是很多人，壹輩子，幾輩子都可遇不可求的。我要謝謝鐵蛋叔，謝謝他！
　　我表面這樣說，好像是很輕松。其實，這三年有多苦，只有我自已知道。
　　學習不能耽誤不說，站樁多苦，多累，多枯燥這也不提。單說跟鐵蛋叔試拳，頭壹年我幾乎落下心理陰影了。
　　沒有嘗過壹拳打來，頭發暈，想吐，惡心的天旋地轉感覺的那不叫試拳。壹腿抗下來，整個人好像要垮掉，然後撲通坐在地上，大口喘氣，剛回過壹點神，砰，壹腳又踢在了肩膀上。然後胳膊差點沒脫臼。
　　每次如果不是周師父及時喊停，或是他摟住鐵蛋叔的腿，我可能會死在他拳下。
　　開始就是這麽過來的，幾度要放棄，幾度掙紮。
　　周師父也看在眼裏，他沒說，但我知道他也急，也怕。他怕我放棄，但他沒說！
　　好在，我堅持了。
　　三年多，我堅持下來了。
　　三年後，大三下學期的這壹天。
　　天氣很熱，我給鐵蛋叔和周師父買了壹個大西瓜，坐公交車，轉地鐵，到了他家後。
　　周師父看到我來說：“仁子，這怎麽回事兒，跟妳說多少回了，別老買東西，妳看……”
　　我笑著說：“就壹個西瓜，對了我叔呢？”
　　“院裏呢。”
　　我擰身，奔院裏去了。
　　“叔，吃西瓜了。”
　　“師父，師父來了！來，來，師父，坐，坐！”
　　對了，忘交待了。這三年多下來。具體應該是從大三下學期開始吧，當我可以鎮定自如去抗鐵蛋的各路攻擊，然後把他累的氣喘如牛後。他服了，接著就撲通跪下，拜我為師了。
　　周師父看到眼裏沒說什麽，只是笑了笑。
　　我也是笑了笑。
　　但我知道，鐵蛋叔的意識裏，他是非常，非常認真的。
　　不過，拜過師之後，我跟鐵蛋叔再也打不起來了。因為，他不肯打師父，他說，打師父要遭天打五雷轟的。另外，還有壹點就是，鐵蛋叔說，他之前打我，他沒感覺。但後來，他打我壹次，他感覺疼的骨頭好像都要裂開了。
　　對！
　　這就是三體式樁功的力量。
　　當把球面勁，壹點點的求出來後，架子就正，身體就柔中有剛性了。
　　這個時候，除非比我高的內家拳師，壹般外家，基本造不成什麽實質傷害了。
　　我成了嗎？
　　按周師父講，我現在算是壹個練家子。但距離成，還有很遠，很遠的路要走！
　　“來來，周師父吃西瓜，吃西瓜。”
　　我拿刀，把西瓜切了，我們爺仨圍了小院的桌子四周，壹邊吃西瓜，周師父壹邊跟我說：“仁子啊，樁妳現在站差不多了，勁也都求出來了。我呢，得把形意壹些養勁，發勁的東西告訴妳了。”
　　“這個呢，有五行，十二形拳。然後，有壹個槍勁，最後，還有壹個，內家拳師獨門不宣的真正秘法，是練功的真正秘法。就這麽三個東西，妳呢，壹會兒，先到後院，試試大桿子，抖壹抖，學學那個槍勁兒。回頭兒，我這些日子畫了個圖譜，妳跟著慢慢看，我壹邊較妳的拳架子，發勁，壹邊跟妳講，明暗勁的練法。”
　　我啃著西瓜，先謝過了周師父，然後等吃完，收拾完，跟他壹起，把壹個大槍桿子拿出來了。
　　沒槍頭，就是壹個大桿子。
　　看上去，三米多長，雞蛋粗細，握手裏，沈甸甸的，頭發墜。
　　周師父說這東西是特殊材料制的，現今不太好找的。
　　形意拳呢，脫胎於槍法，是個槍拳。
　　槍的勁，是有韌性，比如，讓兵器架住了，槍會彎，然後稍微活壹下，叭！從另外壹個角度，把勁透出來，打過去就紮上了。
　　這就是槍的牛逼之處。
　　形意拳呢，要學大桿子的這股子，沈，墜，顫，抖，韌，彈，疾，剛的勁。
　　打的時候，胳膊就是槍，兩腿，腰胯為馬，腹，丹田為發力之源。腰為力的扭轉通達之源。通達到哪裏，要通達到末梢。除了這些，脊柱也能發力，不過那個，要我後面，通過習練五行，十二形拳來慢慢的悟了。
　　大桿子，想學好，得摸套路。周師父指點我的是壹套六合大槍。
　　接下來，壹直到過完暑假，我就壹直學這個六合大槍，然後，還有五行，十二形拳。
　　五行，十二形拳，重在的壹個是步子，即趟泥步。
　　為學好這個，周師父特意讓我模擬了壹個踩旱冰鞋動作。然後，再提到，用腰，胯來發力。
　　指點了幾天，步子沒事兒了。然後拳，周師父讓我註意，後手，出拳後的後手，還有轉身，回頭。
　　這都是練拳架子時，容易犯毛病和錯誤的地方。
　　再就是明暗勁練法，明勁，打的叭叭響，那叫脆聲，是明著打，放著勁打。暗勁是發內在，丹田，腹，腰，胯，肩互爭，互鬥間迸發的勁力，這個勁再合上身上的小肌肉，筋膜，關節，小骨骼，然後去體會這些小東西內在的壹個發力。
　　至於化勁，周師父說我功夫沒到那層次，別瞎練，容易出事兒。
　　到了後，自然可以，過度到化勁的練法兒了。
　　臨到大四上學期快開學了。
　　我到周師父那兒去時，他跟我說，他和鐵蛋叔要走了。
　　說是雲南那邊，他壹個叔伯家的弟弟，承包了好大壹片的古茶園。
　　茶園現在沒人看，請別人，也不放心。正好，讓他和鐵蛋過去。然後，他也不用怎麽行動。山上有個茶葉初制所，他就幫著接接電話，給看個電話，看個門就行。
　　然後，壹個月給壹千五百塊錢，供吃住。
　　我聽了，黯然神傷了壹陣。然後，我想了想，取了這幾年，積攢下的生活費，我不顧周師父的強烈反對。我領他們爺倆兒，吃了壹頓烤鴨，又找了壹個便宜的歌廳，喝了幾個小時的歌兒。
　　從歌廳出來的時候。
　　周師父讓我抱上輪椅的壹剎那，他哭了。
　　真真的，哭了。
　　“孩子……妳……妳這樣，委屈妳……破費了。”
　　我笑著說：“師父啊，我現在就是沒掙錢，等我掙錢了，我還得供養妳和我叔壹輩子呢。這樣，妳和我鐵蛋叔先去雲南，走的時候，妳給我電話。我掙錢了，我找妳們去。”
　　周師父是個悶人。
　　不愛說閑話，平時也很少聊天。此時，他坐在出租車裏，只是另了頭，紅眼圈看著窗外。
　　那晚，回到家，我和周師父又喝了點酒。
　　然後，我們都哭了，師徒倆，淚人壹樣！
　　早上醒來，是鐵蛋給我們叫醒的。
　　然後，我出去買了點豆汁，煎餅果子。回來時候，吃過早飯。
　　周師父跟我說：“仁子啊，今兒，咱爺們兒，就得分開壹段日子了。妳呢，沒啥問題了。這架子，已經很正了！往後呢，只要下苦功，琢磨，練，壹定能成。這是其壹，其二，我臨走前，把我和壹個妳不認識，但曾經死去的師叔，花了幾十年，悟出來的心法，告訴妳。”
　　“這個心法，就是壹個字。”
　　“藏！”
　　我壹楞：“藏？”
　　周師父說：“對，就是藏！”
　　“要藏手，藏功，藏動，藏能。”
　　“但妳跟人動手，妳怎麽藏啊？求的就是這個勁兒。妳要用最快的速度，把人放倒了後，接著妳氣定神閑，好像沒動手，沒功夫壹樣，這就是藏。”
　　“求的，就是這樣壹個心勁。”
　　“在早時候，有壹個主修藏刀的門派，講究的就是，壹刀出去，見人頭，不見刀。”
　　“刀法是這樣講，功夫，拳上，求的也是這個勁兒。就是不讓人看見妳出手，但實際，妳還出了手！這個東西，妳練吧！夠妳練壹輩子的了！”
　　周師父凝視我，語重深長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