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唐浮生

孤獨麥客

歷史軍事

“哚!”壹枝羽箭破空飛來,釘在盧懷忠高舉著的牛皮圓盾上。
箭矢的力量很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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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人命

晚唐浮生 by 孤獨麥客

2024-6-22 09:44

  夥房內熱氣騰騰,數十名臨時招募的夫子忙得滿頭大汗,在給人蒸餅。
  戰亂之地,每壹分糧食都十分寶貴。農田荒廢、百姓流散、官府催課,哪壹樣都會極大打擊農業生產。懷州的糧價,此時已經達到了六百余錢壹鬥,幾乎是夏綏的二十倍,這在素稱膏腴的河南是很難想象的。
  但大通馬行就是能搞到糧食!還是正規渠道,官府開倉放糧,賣給他們的。價錢還很便宜,壹鬥三百錢。按照如今懷州的行情,壹匹戰馬可以換三斛多糧。
  這還是在懷州,當地時不時有經河東鎮倒手過來的草原馬,價錢漲不上去。如果是在大戰臨近的河南其他地方,或素來缺馬的淮南、江南地區,價錢還要漲上壹大截。
  戰場上若有壹千騎兵沖陣,這是多大的優勢?將帥們不會不清楚這點。
  “省著點用吧。”裴通看著夥夫們壹鬥接壹鬥地和面,嘴角抽了抽。
  做飯的夥頭憨厚地笑了笑,和面的手沒有絲毫變化。
  他知道東家只是善財難舍,但心還是善的。別的不談,單是從李罕之那裏弄來米面,給臨行的民戶準備吃食,並且沒有明顯的貪墨,這就足以讓人敬重了。
  夥房內還有壹些婦人、小孩在幫忙。不用給他們結工錢,管飯就行了,非常廉價。
  見裴通坐在那裏心疼,壹個在土竈後燒火的小姑娘還對他笑了笑。
  裴通嘴角抽了抽,回了個笑容,但比哭還難看。
  花錢花得有點多了!李罕之固然賣糧賣得便宜,但之前還贈了他不少馬,把這些算進去,成本就高了很多了。
  不過也沒辦法,李罕之能賣糧給妳就不錯了。裴通隱隱聽人說過,這廝乏糧的時候還吃過人肉,什麽事幹不出來?若是壹般的生意人,估計早被他搶了,也就戰馬這種東西,每個軍閥都夢寐以求,李罕之終究不太敢硬搶。
  大通馬行不是沒被搶過。
  以前義成節度使安師儒就搶過他們百余匹馬,結果後來再也不去那邊做生意了,安師儒沒有馬用,騎兵上個幾次戰場就變成了步兵,大家都看在眼裏。
  再者,河南的馬行裏壹般也沒幾匹馬。妳要買,都得派人過來商談,然後由大通馬行從河中府那邊調撥,王重榮的地盤秩序安定,有大批存貨。
  壹筐又壹筐的面餅被送到了院子裏,有人將其浸泡入醋中,然後晾幹、收集起來。
  幾個小孩圍在那裏,口水漣漣。
  裴通嘆了口氣,吩咐隨從拿了幾個餅分給那些小孩。
  “謝總辦賞賜。”小孩們年歲不大,但口齒還算伶俐,紛紛上前拜謝。
  裴通看著他們瘦骨嶙峋的模樣,搖了搖頭。
  武夫們打來打去,真是造孽啊,看看地方上被妳們打成什麽樣了!人都快死光了知道嗎?
  “總辦,該出發了。”壹名隨從走了進來,稟報道。
  “那就走吧,去孟州,事情總要查清楚。到底是李罕之的遊騎幹的,還是孫儒的人做下的,總要弄個水落石出。”裴通起身,接過了馬鞭,說道。
  上個月在孟州損失了三百匹馬。本來是要拉到河陽給孫儒的,結果半路被搶了,還死了二十人,也不知道誰幹的。裴通在河中坐不住了,便帶了兩百人,親自押著六七百匹馬到懷州給李罕之交貨,順便渡河前往河陽三城,調查壹下到底怎麽回事。
  說實話,他不想來,他怕死,但沒辦法。
  王氏兄弟掌權的河中、陜虢比較安定,大帥義兄控制的河東也還不錯,但河南是真的亂,主要是亂兵多!
  秦宗權動不動裹挾丁壯,搞出幾萬、十幾萬大軍。但這種部隊,可想而知士氣非常低落,逃亡者眾多。偏偏這些逃亡者往往還帶著器械,流竄至各地後,就是壹大禍害,非常危險。
  另外,朱全忠的部隊裏也有壹些逃兵。他們不是被強征而來的,本不至於逃。但朱全忠實行了嚴酷的拔隊斬制度,帶隊軍官死了,全隊皆斬,因此多有失了軍官後不敢回營,逃亡在外的軍士。
  這都是禍害!
  如今河南的局勢,也已走到了關鍵節點。
  西北這壹片,大致是李罕之、張全義(張言)控制著。
  這對難兄難弟,之前壹直被秦宗權逼得上天無門,入地無路。
  在東都,被打得跑路,到河陽,又被殺得大敗。但他倆也是頑強,屢敗屢戰。秦宗權的人沒有多少經營地盤的意識,反正就是搶,也不會在壹個地方久居,他們走後,二人就像撿垃圾壹樣把地盤撿起來,人家殺個回馬槍,二人又跑路。
  去年下半年,李罕之跑路到了被秦宗權的人放棄的河陽鎮,張全義在今年初戰戰兢兢去了洛陽。結果前陣子,秦宗權部將孫儒又帶著數千人殺回了河陽,李罕之大敗,孟州五縣被占,於是再度跑路去了懷州。
  還好孫儒也沒啥大誌,占了孟州後就懶得動彈了,這才讓李、張二人有了落腳之地。但即便如此,二人也如同驚弓之鳥壹般,隨時做好了逃跑的準備。
  不然的話,妳覺得大通馬行在河陽鎮、河南府募兵人家會不管嗎?李罕之好說,這人本質上與孫儒其實沒多大區別,但張全義還是有經營地盤的想法的。無奈如今軍事為重,武備不行,地盤經營得再好,還不都是給別人準備的?
  大通馬行有戰亂地區稀缺的戰馬,這註定了他們會成為各勢力的座上賓,包括孫儒。
  裴通其實與孫儒見過壹面。其人看著挺文雅的,但如果妳了解了他的所作所為,那絕對不敢說這話。動輒屠滅州縣,吃人肉都是尋常事了,殘暴程度與秦宗權別無二致。
  孫儒是武夫,自然也喜歡戰馬。但他們如今這個形勢,無論是李克用還是河北馬商,都不好公然賣馬給他們,只能私下賣,但數量少,價格也高。唯有大通馬行,價錢不算太離譜,而且可以接受用人換,這讓孫儒很高興。
  裴通帶了兩百人,全是在橫山及宥州草原上招募的黨項人,充作護衛。
  二十三日午時,他抵達了孟州河陽縣以北,遇到了壹幫正倉皇北撤的人,仔細壹看,原來是河陽大通馬行的。
  “李會辦,為何走還?”裴通壹驚,迎上前便問道。
  他隱隱有了點猜測,但如今還需要證實。
  “原來是裴總辦。”李法壹臉驚容,拉著裴通的手臂就要把他往馬背上送,急道:“總辦快走,孫儒軍中有誌趣相得的軍校私下裏告訴某,秦宗權在汴州城下被四鎮兵馬殺敗,欲召散處各地的軍將前去匯合。孫儒他要屠城而走,眼下多半已經開始動手了。”
  “什麽!”雖然隱隱猜到了,裴通仍然很是吃驚,道:“十余萬兵馬,怎麽就敗了?”
  “秦宗權十五萬人攻汴州,關鍵時刻,義成、天平、泰寧三鎮兵六萬余人殺至,裏應外合,大破蔡兵,斬首二萬余級。秦宗權退回鄭州,欲南奔,檄調各地兵馬隨其南下。”李法說道。
  當然,這都是他從孫儒軍中打聽來的消息,未必準確。但怎麽說呢,他認為細節可能有待商榷,但大體上沒錯的。秦宗權損兵兩萬余,倉皇退回鄭州,並且失了信心,不想再與朱全忠鬥了,打算去別的地方找軟柿子捏。
  “朱氏兄弟怎生如此不智?助了那朱全忠,能得什麽好處?之前為爭搶滑州,不是還差點打起來麽?”裴通很是不解,天平軍、泰寧軍的地盤在東面,與秦宗權所據諸州之間隔了宣武鎮,幫朱全忠打敗了秦宗權,這地盤又拿不到手,可謂壹點好處都沒。
  “朱全忠狡詐,能屈能伸,在朱氏兄弟面前伏低做小,曲意奉承,賺得他倆數萬軍來援。”李法道:“不管怎樣,事已成真。總辦,這孟州怕是要毀掉了,還是早點撤吧,遲恐有變。”
  裴通壹聽確實是這個理。孫儒都要屠城了,此時再調查馬匹被誰搶了,有意義嗎?
  不過,才剛剛翻身上馬,他又有些遲疑了。
  就這麽回去了,大帥知道了,會怎麽說?
  “總辦……”李法催促道。
  裴通伸手止住了他,默然片刻。半晌後,擠出了壹點笑容,道:“李會辦,看來妳還是得回下孟州。”
  李法的眼睛都瞪圓了,顫聲道:“總辦,孫儒要屠城,怎……怎還要回去。”
  裴通臉上有些愧色,但還是說道:“河陽五縣,數萬百姓呢,孫儒屠之,不過是為了不將其留給朱全忠。此有傷天和也,咱們沒碰上就算了,若碰上了,結果什麽也沒做,大帥知之,會如何看待我等?”
  那妳怎麽不去?李法心裏腹誹著,但這話又不好說出口,只能苦著壹張臉,道:“總辦,何必呢?雖說多弄些人回去,大帥壹定高興,可能會有重賞。但這是孫儒啊,他的德行,總辦還不知曉嗎?動輒殺人,暴虐無比……”
  “妳就和孫儒說,讓他放百姓離開,咱們派人收攏,事成之後,就送他壹千五百匹馬。嗯,先送五百,若百姓被咱們順利弄走,還有千匹奉上。反正他都要走了,這馬也是白得的,肯定願意。”裴通說道。
  “總辦,五縣數萬百姓,如何能弄走?”
  “孫儒屠城,百姓如何不走?”裴通說道:“再者,李罕之從光州逃到河南府,又逃到河陽,屢戰屢敗,如今局促懷州壹地,情勢困窘,部下多有灰心喪氣之輩。某恰好認識幾個,讓他們幫忙,事後壹起回夏州得了,另外咱們馬行還有三百來人,夠了。”
  “總辦……”李法楞在那裏。
  他不是衙軍出身,也沒打過仗,遇到這事自然慌張得可以。但看裴通那堅決的模樣,壹顆心直往下墜。
  “李會辦,此事不宜拖延。放心,孫儒平時待咱們大通馬行還算不錯,這便去吧。”
  李法楞了半天,沒招了,最後只能硬著頭皮說道:“既如此,某也沒什麽好說的了,這便回孟州,若有不測,還請總辦幫忙照顧好壹家老小。”
  說罷,點了幾人,翻身上馬後便朝河陽而去。
  裴通定定地看了很久,這才壹跺腳,轉身離去。
  這壹把,他也是搏了。他消息比其他人靈通壹些,知道大帥那邊打得很順利,戰後急需大量關東人口,如果自己能幫他解了燃眉之急,裴家在鎮內的地位必然可以急劇躥升。
  至於移民所需的糧食,確實麻煩,但其實也有辦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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