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4章 計劃

　　那壹瞬間，除了被多寶河所環繞的這壹片天穹之外，甚至整個蓬萊星都感受到這壹股宛如天威壹般的氣息。
　　無數人茫然而惶恐地擡起頭來。
　　他們不知曉發生了什麽，但感受到那股氣息的壹刻起，渾身便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那是來自本能深處的恐懼與戰栗！
　　而先前看熱鬧的修者們，更是在這磅礴的威壓之下，臉色蒼白，神色驚恐！
　　他們怎麽也想不到，這看似不知死活的年輕修士，竟是壹名“半步仙人”！
　　唯有三合會，九鳳天閣這樣的超脫級大勢力才存在的“半步仙人”！
　　可以很明確的說，這樣的境界即便到了第壹軌道的生命星球上，也是壹句話便能讓天地抖三抖的恐怖存在！
　　所以……
　　為什麽這種人會出現在第九軌道上這無比偏遠荒涼的蓬萊星啊？！
　　為什麽自己等人方才還會嘲諷別人啊？！
　　這個時候，那些壹時口嗨的修士們，嚇得幾乎快要昏厥過去了！
　　——倘若這位“半步仙人”有意追究，甚至都不需要動手，壹個念頭就能讓他們灰飛煙滅！
　　不過，他們尚且還好。
　　遠處巍峨的蓬萊仙山上的那些弟子長老，才是真正地慌了——渾身戰栗，冷汗淋漓！
　　他們平日裏壹向在蓬萊星當慣了土皇帝，作威作福。
　　沒成想，今日終究是踢到了鐵板！
　　甚至在方才蓬萊老祖出山的時候，他們都還認為自家老祖會很妥善地解決這件事。
　　但誰能想到，這砸場子的不是破虛境，是半步仙人……
　　在蓮花世界這樣壹個“半步仙人”已是絕巔的修行體系沒，那年輕修士想要抹平蓬萊仙門，簡直輕而易舉！
　　但要說體會最為深刻的，還是要屬直面江南的蓬萊老祖了——那恢宏的威壓之下，他無比久違地感受到了深深的絕望。
　　即便僅是差了壹個境界。
　　但本身便是破虛境的蓬萊老祖最為清楚，這壹境的差距，便是永遠無法逾越的天淵！
　　雲泥之別！
　　道則反噬，靈氣倒卷之下，壹口金紅的鮮血從蓬萊老祖口中噴灑而出，化作漫天血雨簌簌落下。
　　先前還威勢凜凜的他，此刻眼中再沒有了壹絲光彩。
　　在無數人駭然的目光註視下，蓬萊老祖舍棄了壹切尊嚴，深深跪俯而下，“大人恕罪……是蓬萊……有眼無珠……”
　　稱呼，也自然而然從“道友”，變成了“大人”。
　　但號稱蓬萊星無冕之王的蓬萊老祖表露出如此謙卑的態度時，也沒人感覺到任何不對。
　　畢竟，他所面對的，是壹位“半步仙人”。
　　江南看了蓬萊老祖壹眼，還是那個問題，“所以我想要蓬萊宗那枚蓮臺碎片作為賠罪，妳還覺得有什麽不妥之處？”
　　聞言，蓬萊老祖面容苦澀，無奈搖頭，“謹遵大人之意。”
　　——我敢覺得麽？
　　壹事定下，江南又看向遠處的天正門，幽幽開口，“天正門於我有情，待我離開以後，蓬萊仙門應當不會遷怒於他們吧？”
　　聲音不大，卻透著壹絲毫不掩飾的威脅與殺意。
　　江南和鳳母，始終是要走的。
　　他不想到時候因為他們的原因，而導致天正門被人報復。
　　“絕不可能！”
　　蓬萊老祖渾身顫抖，回答得斬釘截鐵！
　　因為那徹骨的殺意讓他很清楚——哪怕倘若自己回答得猶豫了壹瞬間，眼前這人可能就會用更加直接，更加血腥的方法來保證天正門的安危。
　　“貧道以飛仙星之名起誓，蓬萊仙門存在壹日，便絕不可能對天正門有壹絲不軌之意！”
　　蓬萊老祖壹字壹句，緩聲開口。
　　而他說完之際，更是引動了天地異變，雲頂之上突然湧出無盡的黃金色鎖鏈，深深紮進他的身體內！
　　壹道道奇異的金色印記驟然在虛空中成型，仿佛見證誓言。
　　飛仙之誓。
　　和上元世界的大道誓言，是差不多的東西。
　　但凡蓮花世界的修者，壹旦發下誓言，便絕不可違背。要不然輕則身死道消，重則魂飛魄散，永無輪回之日！
　　蓬萊老祖為了保證眼前之人不會“壹時興起”順手把蓬萊仙門推平了，悍然許下了飛仙之誓。
　　“倒是識時務。”江南微微點頭，“既然如此，稍後便將蓮臺碎片送來吧。”
　　說罷，他踏空而去，壹步回到了天正門口。
　　而在天下人之前做出這樣的行為，諸多混跡江湖的修士也明白了其中之意。
　　簡單來說就是——天正門，我罩了。
　　而隨著江南的離去，那壓迫無數修士的恐怖氣息，驟然消散壹空！
　　眾人這才大口喘著粗氣兒，劫後余生！
　　修士們壹邊拍著胸脯，暗自慶幸江南並沒有追究先前他們的嘲諷。
　　壹邊望向天正門的方向，似乎要將那座山上的每壹塊石頭的模樣都記在心裏。
　　——以後遇見任何跟天正門有關的玩意兒，啥都不用想，跑路就完事兒了！
　　雖然這個壹看就無比寒酸的宗門，甚至在場修士隨便壹人便可碾壓。
　　但現在不壹樣了，人家背後有壹位“半步仙人”坐鎮，便再也不是他們能得罪的了！
　　而經歷了這些事的蓬萊老祖，在壹道道復雜的目光註視下，落寞地走回蓬萊仙門，那有些佝僂的影子，第壹次透露出蒼老的垂暮之感。
　　無數修士見這壹幕，略有唏噓地嘆了口氣。
　　他們知曉，隨著那“半步仙人”的出現，蓬萊的天，要變了。
　　而人潮中，也有壹些心思細膩的修士，仿佛突然想到了什麽，喃喃開口，
　　“等等，如果我未曾記錯的話，蓬萊仙門的蓮臺碎片……好像是要用來供奉三元會的？”
　　他這話壹出，眾人這才陡然反應過來！
　　——蓬萊老祖早年在三元會拜師學藝，後來回到母星蓬萊，安身立命。
　　所以蓬萊仙門背後，隱隱約約有著三元會的影子。
　　或者說，整個蓮花世界掌控了生命星球的勢力，都在暗中隸屬於三元會與九鳳天閣。
　　當然，林子大了什麽鳥都有。
　　無數歲月中，也曾出現了壹些心高氣傲，不服三元會和九鳳天閣的獨立勢力。
　　然後，他們就被這兩個超脫級的勢力給滅了。
　　三元會，同樣是有著“半步仙人”境界的偉岸存在。
　　比之蓬萊仙門還要霸道無數倍的三元會，恐怕不會如此輕易吃了這個虧。
　　更何況市井中曾有傳言，三元會最近也在積極地收集蓮臺碎片，助壹位老祖羽化飛仙。
　　想到這壹點後，人們只感覺頭皮發麻！
　　僅是江南這樣壹位“半步仙人”，蓬萊星已經不起折騰了，現在他還和三元會結下了梁子………
　　諸多修士，頓時相顧無言。
　　原本以為今天的風波過去了，會好壹些。
　　但現在想想，恐怕更大的變故，還在後頭……
　　.
　　天正門山腳下，先前嘲諷毫無郜玥地年輕修士們，在親眼見證了那人心神炸裂的壹幕後，直接已經傻了。
　　望向倆師兄妹的眼神，也充滿了無比的羨慕！
　　他們即便不知曉“半步仙人”的境界，但蓬萊仙門的老祖，在他們眼裏已經是老天爺壹般的存在了。
　　如今，這樣的存在被天正門的人幹碎了……如此情況下，但凡有腦子的，都明白如今的形勢了。
　　而手足無措的人群星，壹名先前罵得最為狠毒的年輕修士，眼珠子滴溜溜壹轉，蒼蠅搓手壹般靠近了兩步，
　　“郜羽，我先前也是隨口壹說，妳別在意……對了，妳們還沒吃飯吧？走，今兒我請客，大家都有份兒！”
　　說罷，便做出壹副無比熟絡的樣子，靠近過來。
　　郜羽看了他壹眼，露出壹臉厭惡之色，搖頭，“不必了。”
　　說罷，便拎著自家師妹，往天正門回去。
　　留下那趨炎附勢的年輕修士，臉上壹陣青，壹陣白。
　　郜羽向來正直，也懂形勢，自然能理解先前那些散修對自己以及師妹的嘲諷。
　　人之常情罷了。
　　但他最看不起的，就是這樣趨炎附勢的墻頭草。
　　妳得勢之時，他會像狗壹樣搖尾乞憐；壹旦妳落魄了，他就會壹腳把妳踹開。甚至但凡有壹點好處，這種人就能轉身把妳賣了。
　　.
　　蓬萊仙門深處，某處清幽的山谷。
　　蓬萊老祖盤膝坐在壹枚枚圓潤的鵝卵石灘上，神色暗淡。
　　而經過治療，恢復了意識的烈雲子也跪坐在自家師尊身前，臉色灰敗，雙目無神。
　　直到醒過來後，他才明白，自己方才刀劍相向的是何等恐怖的存在。
　　每每想起，都感覺渾身戰栗，停不下來！
　　“師尊，這是弟子惹下的禍事，請師尊責罰！”
　　蓬萊老祖看了他壹眼，良久才搖頭，“不，此事本就是為師派妳去的。更何況他原本的意圖，就是本門的蓮臺碎片，躲不掉的……”
　　“這壹次，為師栽了，蓬萊仙門，也栽了！能保住性命，已是萬幸之事了。”
　　頓了頓，他無比蒼涼地嘆息壹聲，“蓮臺碎片，送過去了麽？”
　　烈雲子點頭，回答道，“已派人送去，估計已在返回途中了。”
　　聽罷，蓬萊老祖這才松了口氣。
　　說到蓮臺碎片，烈雲子眼神突然掙紮起來，“師尊……這蓮臺碎片可是三元會要的，如今……該怎麽辦？”
　　“這妳不用擔心。”
　　烈雲子搖頭道，“為師已傳信三元會，如實稟報，至於以後如何，為師沒心思也沒能力再去管了，那是半仙之間的博弈了。”
　　.
　　天正門。
　　江南回到院兒裏的時候，郜天明不知去了何處，而鳳母正躺在院兒裏的梧桐樹上，無聊地逗弄著煤球。
　　見江南回來，她壹個翻身起來落下，臉上沒有任何意外之色。
　　對於天穹上那絕對碾壓的局勢，早就在她的意料之中。
　　倒不如說，倘若江南在翻車了，才會讓她感到難以置信。
　　“完事兒了？”
　　“完了。”
　　江南找了張石凳坐下。
　　而正當這時，兩名身穿道袍的道人捧著壹個精致的木盒上山來，恭恭謹謹地放在門口。
　　然後在得到江南的首肯後，頭也不回地壹溜煙地跑了。
　　江南打開木盒，其中正是蓬萊仙門送來的蓮臺碎片。
　　鳳母有些好奇地側過頭來，端詳著這第二枚碎片，
　　“江南，妾身不太理解。”
　　“哦？”
　　“先前妳在天上的時，那老頭兒曾與妾身說過——這蓮臺碎片應當是蓬萊宗要供奉給三元會的。”
　　鳳母歪著腦袋，“現在被妳給截胡了，我們不同樣和三元會對上了嗎？”
　　江南頗為好笑地看著她，“妳以為我不知曉這其中玄虛嗎——倒不如說就是因為它是三元會的，我才要拿。否則，我們要去哪兒找剩下的七枚碎片？”
　　鳳母眉頭壹挑，“妳可別打啞謎了，究竟有什麽計劃？”
　　“我的計劃就是——讓三元會來找我們。”
　　江南收起玩笑之色，徐徐開口，
　　“先前，妳曾提出要從三元會或者九鳳天閣手裏明搶蓮臺碎片，我拒絕了。”
　　“因為那些蓮臺碎片都在他們的主星，若貿然闖入，除非暴露所有底牌，否則恐怕就是有去無回。”
　　“但現在，不壹樣了。”
　　江南把玩著手中兩枚蓮臺碎片，幽幽開口，
　　“現在我們手上有兩枚蓮臺碎片，其中壹枚還是蓬萊宗準備供奉給三元會的。他們定然不會放棄，而是會來這裏找我們。”
　　“而我在外表露的是‘半步仙人’之境，三元會定然也會有顧忌，不至於撕破臉，野蠻搶奪。”
　　“到了那時，我們的機會便來了——對賭。我會提出雙方各派出壹人，賭註便是蓮臺碎片，誰贏了，蓮臺碎片歸誰，”
　　“而三元會這種超脫級的大勢力，心高氣傲，自然不會怕我們這種‘野路子’。”
　　“到時，再將他們手裏的蓮臺碎片，壹壹贏過來。”
　　“如此，既避免了和整個三元會敵對，也能將蓮臺碎片拿到手，何樂而不為？”
　　壹席話說罷，鳳母卻向看傻子壹樣看向江南，
　　“說得好，就是下次不許再說了。江南，妳難道就沒有想過——萬壹到時候三元會輸紅了眼，直接撕破臉皮怎麽辦？到了那時，我們還不是壹樣要面對整個三元會？”
　　“簡直是多此壹舉，妾身認為——不行！”
　　聞言，江南頗為驚奇地看了她壹眼，“不錯啊，妳竟然也能想到這壹層了！”
　　鳳母：“？”
　　毫無疑問，這位古老的古神在這壹瞬間，感受到了冒犯。
　　“咳！”
　　在這姑娘徹底發飆之前，江南連連擺手，轉移了話題，“關於這壹點，我早有打算，妳無需擔心。”
　　眾所周知，鳳母的腦子只能同時思考壹件事，所以她果然立刻就被帶回了正題，眉頭壹皺，“什麽打算？”
　　江南擡頭，望向那天穹上煌煌的太陽，
　　“這個世界，同樣有些東西是不能違背的。”
　　“比如——飛仙之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