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打鐵

　　遊方掛了電話，小姐進來問道：“老板……”
　　遊方壹揮手打斷她的話：“不要叫我老板，叫我帥哥！”
　　小姐抿嘴樂了：“帥哥，妳已經加鐘了，現在出浴嗎？”
　　遊方皺眉道：“出什麽獄？我又沒進去！”
　　小姐壹驚，趕緊改口嬌笑道：“洗完了，上床吧。”
　　遊方似是跟誰賭氣般說道：“上，上什麽床？泡個澡都不安穩，換桶熱水，重泡！……妳也別在外面撩水了，太浪費，進來壹起洗吧！”
　　……
　　謝小仙被掛了電話，臉色有點不好看，想了想，不知為何又給林音打了個電話：“林音啊，我剛才找遊方，這臭小子說他在夜總會松骨，還是有人請客，怎麽回事？他不是晚上值夜班嗎，難道在夜總會上班？”
　　林音也莫明其妙：“我也不清楚啊，可以打電話問問小蘇。”
　　謝小仙：“小蘇是誰？”
　　林音：“就是與他合租房子的大壹女生，妳稍等，我壹會兒再給妳打過去。”
　　屠蘇接到了林音的電話，咯咯笑著說道：“遊方哥哥確實是去夜總會了，還是夜總會老板請他的，我都看見了。……不是那種夜總會，就是大排檔。”她在電話裏給林音講了“夜總會”的故事，想當然的以為遊方是被宋老板請到大排檔喝酒了。
　　兩分鐘後，林音又給謝小仙回了壹個電話，對她講了夜總會的故事，最後還特意解釋道：“那家大排檔有壹道招牌菜就是松茸燉排骨，妳是不是聽錯了？”
　　謝小仙接完電話仍然板著臉，心裏卻直想笑，看著電話暗道：“原來是這麽個夜總會啊？小遊子啊小遊子，妳是存心氣我，還是故意要面子？下次再吹牛把謊話編圓壹點，松骨館是松骨館，夜總會是夜總會，我是警察，難道連這個都不清楚嗎？”
　　這倒是個很有趣的誤會。
　　……
　　遊方回到休息室的時候，宋陽躺在那裏正在做足療，用既同情又佩服的眼神看他壹眼道：“小老弟，時間可不短吶，整整壹個半小時！”
　　遊方：“我就在木桶裏泡了個澡，啥也沒幹，妳信不？”
　　宋陽的笑容仍然是那麽憨厚：“嘿嘿嘿，我信！”
　　遊方：“大叔，這麽長時間，妳幹嘛呢，不會壹直在做足療吧？”
　　宋陽：“我也去泡了個澡，然後做了個松骨按摩，沒幹別的。”
　　遊方掃了壹眼周圍，故意逗他道：“宋老板，妳看這裏的美眉，哪個最漂亮啊？”
　　宋陽沈吟半天，還是說出了標準答案：“都沒有我老婆好看。”
　　遊方笑了：“老板娘聽不見妳這句話的。”
　　宋陽說話壹如既往的沈穩：“還是小心壹點好，平時多練習，關鍵時刻不會說錯話。”
　　兩人換好衣服出去在前臺結賬時，又有壹個客人走進了側面的更衣區，遊方莫名有些感應，側頭壹瞥只看見了壹個消失的背影，覺得很是眼熟。怎那麽像陳軍，不會吧，這小子怎麽會到廣州來？
　　結完賬出門，壹陣夜風吹來，感覺還是挺舒服的，渾身筋骨確實很放松。宋陽興致不錯，拍著遊方的肩頭道：“走，找個地方再去喝兩杯，找家正經夜總會唱唱歌也行。”
　　遊方：“大叔，您真是很少出來玩啊，哪有先松骨後唱歌的？”
　　正在說話間，門前馬路上有壹輛轎車駛過，在他們面前突然踩了壹腳剎車減速，卻沒有停下，繼續踩油門加速走了。光線較暗又隔著車窗，很難看清車裏的人，但這兩人都不是壹般的眼力，宋陽推了遊方壹把道：“老弟，剛才那車。”
　　遊方：“車怎麽了？又不是出租。”
　　宋陽：“妳就裝吧！開車的是個挺漂亮的大姑娘，分明認識妳，看見妳從這裏出來，臉色有點不對呀？……是不是熟人？在這種地方看見，想打招呼也尷尬呀。”
　　剛才開車的人是齊箬雪，她恰巧從這裏路過回家，冷不丁在道邊看見了“梅蘭德”，踩了壹腳剎車。緊接著發現他是從壹家松骨會館出來的，燈光下臉色紅潤頭發還是濕的，口中恨恨的不知罵了壹句什麽，壹跺油門又走了。
　　遊方當然也看見了齊箬雪，但他又不好說什麽，只得岔開話題道：“老宋，我們別去唱歌了，到江邊找個地方比試功夫吧，不搭手比武，就推手試試勁力。”
　　還是在離家不遠的珠江岸邊，兩位高手比試功夫，遊方好幾次都把宋陽閃了個趔趄，好懸甩到江灘上躺下。宋陽不幹了，不服氣的嚷道：“妳不是說推手試勁力嗎，怎麽繞起團雲手來了，又不是練太極，我哪能繞得過妳？”
　　遊方點頭道：“那好吧，我們來試屈肘推掌發力，找壹塊堅實的地方，別把腳脖子陷下去了。”
　　這壹次，兩人倒是鬥了個旗鼓相當，壹不小心都摔了個屁墩，相對哈哈大笑。
　　現今社會流傳“四大鐵”的說法：壹起扛過槍；壹起下過鄉；壹起分過贓；壹起嫖過娼。而遊方與宋陽壹起做過案，壹起分私房，壹起松過骨，壹起拜過香，雖然交往的時間不長，但關系已經比鐵砂掌還要鐵了，這便是江湖人性情爽朗的壹面。
　　剛吃完晚飯就出來，壹直耍到半夜，有什麽浮躁的精力也都發泄完了。宋老板回家陪老婆孩子，遊方又趕到市郊給人“看廠房”。這些日子，哪怕是昨夜“做案”期間，他都從未耽誤練劍。
　　可是今夜心像所見秦漁卻很有些不對勁，神色含羞帶俏，莫名還有些虎視眈眈，眼神怎就那麽像謝小仙瞪他的樣子？遊方暗斥了壹句：“秦漁，妳以為妳是警察啊？”也意識到這是自己的心境不對，謝小仙啊謝小仙，偏偏在那種時間找他煲電話粥，唉！
　　算了，今夜不適合練劍，還是行功定坐收攝心神吧。遊方定坐了大半夜，當天邊霞光微吐時終於睜開了眼睛，感覺神清氣爽心境也完全平定下來，這才很滿意的長出壹口氣，伸了壹個懶腰就像剛睡醒的樣子。
　　冷不丁聽見身後有人道：“小遊子，妳昨天在想什麽亂七八糟的事呢？年少風流倒無所謂，但不能自亂方寸，半夜不練劍！”
　　遊方壹個跟頭從地上翻起來，卻沒有拔劍，而是轉身拜倒：“師父，您老人家怎麽來了？”只見自己搬來的那張躺椅上，太陽傘下正坐著怪老頭劉黎，旁邊的小桌上還放了壹壺茶。
　　劉黎壞笑著說道：“我找到妳，很意外嗎？聽說妳這個小遊子壹到廣州就撞上槍口了，不僅住進了狂狐家裏，還被北京壹個老相好的警察盯上了？”
　　遊方站起身來尷尬道：“您老人家就別提這茬了，意外，純屬意外！我最近的事情，看來您老都清楚了。”
　　劉黎：“大概的情況都知道了，這次來只是順道看看妳，看來妳已經掌握了神識，練劍練的也不錯，勉強算得上壹位高手了，行走山川至少有自保之能。”
　　遊方：“那都是您老人家指點的高明。”
　　劉黎：“少拍我的馬屁，我就是想問問，既然練劍已有如此火候，妳打算如何尋找陰界土，總不能在自家床底下挖吧？”
　　遊方笑道：“師父，弟子心中已有計較，屆時自然有辦法。……您老人家好不容易來廣州，就在此好好玩兩天吧，明天請您老去松骨。”
　　劉黎啐道：“什麽好不容易來壹趟，廣州這地方我來多少次了！請我松骨，我看是妳的骨頭癢癢了，我老人家親自動手替妳松松好不？昨天妳與那位北派鐵砂掌高手在江邊過招，我壹直看著，假如換作我動手，信不信把妳扔進珠江去？”
　　遊方連連點頭：“我信我信，您老神功蓋世。”
　　劉黎：“別光揀好聽的說，妳確實應該結交江湖同道，有事也好有個照應，有宋陽這個坐地戶在，大女人小女人也不怕被人欺負了，妳打算什麽時候走？”
　　遊方：“什麽大女人小女人，師父說話別那麽難聽，我對狂狐的女人可是提不起興趣，但如今有些事沒辦完，處理好了再走，這學期結束怎麽樣？壹放寒假，我就設法去找陰界土。”
　　劉黎瞪眼道：“這學期結束？放寒假？妳還真把自己也當大學生了？聽妳這句話，我也明白妳心裏最在乎的是誰，怪不得跟人家同居舍不得走呢！……其實我老人家也清楚妳壹時半會走不了，順便交代妳壹件事吧。”
　　遊方：“師父有事盡管吩咐。”
　　劉黎：“我打聽清楚了，妳租的那套房子，還空著壹間，過兩天會有壹個人來租，是個姑娘家，名叫肖瑜，是我有意引來的。妳要註意照顧也要適當指點教導，妳和其他的女人怎麽樣我管不著，但不許打她的主意，更不許動壞心思！”
　　遊方委屈道：“師父，妳把我看成什麽人了？這位肖姑娘，與您老是什麽關系？”
　　劉黎：“也沒什麽關系，我到廣州碰上的，壹個姑娘家出來透透氣也好，但不能亂跑沒人看著沒人教，就讓妳照應壹下，也算為師對妳的考驗。這個人，對妳將來搞定尋巒派，說不定會有幫助。”
　　遊方有點摸不著頭腦，但還是點頭道：“弟子謹遵師命，您老還有什麽吩咐？”
　　劉黎壹擺手：“沒什麽事了，不過還想提醒妳壹句，妳有多少女人、找什麽樣的女人，本來不關我的事，但妳這種出身，最好別和六扇門的糾纏在壹起。……算了，我就是這麽壹說，妳愛咋咋地吧，我在廣州逛幾天，妳不必管我。等肖瑜租了房子在妳那裏住下了，我自然會走。”
　　遊方見劉黎想走，趕緊上前壹步道：“師父且慢，弟子還有壹件事要向您稟告。”
　　他將在康樂園夜遇張流冰的經過告訴了劉黎。劉黎到廣州之後已經把遊方的近況差不多都摸清楚了，但他老人家畢竟不是神仙，並不了解張流冰這碼事，聽說之後笑呵呵道：“真不愧是小遊子呀，有點遊刃有余的意思了，連張璽這種老江湖恐怕都會踏進妳的門檻。至於前輩嘛倒不算冒充，妳若是我的正式弟子，論江湖輩份確在張璽之上。但算不算高手，妳自己心裏有數，留壹招後手自然好，但不要輕易去玩火。”
　　遊方上前把著手臂道：“弟子明白，您老人家既然要在廣州待兩天，就讓我陪著唄。”
　　劉黎哼了壹聲：“用不著妳跟著，我壹個人閑散慣了，有空的話，只會暗中盯著妳。”
　　遊方聞言有些暗暗叫苦，看來這段日子做什麽事都得小心點了，也不知劉黎說的話有幾句是真的，他老人家會在廣州待多長時間？
　　……
　　這天壹大早，張璽就把兒子張流冰叫到書房單獨談話，密語道：“我壹直托人留意那位李豐前輩的情況，昨晚警方那邊有了消息，李豐前輩果然沒有離開廣州。”
　　他的消息很靈通，“李豐前輩”收拾掉壹個犯罪團夥的事情很快就聽說了。據說李豐是為了壹位三個月前受騙的朋友出頭，警方也很想知道究竟是怎麽回事，可是審問的結果卻不得要領。
　　最讓張璽感興趣的，是李豐順手收拾了壹個綽號易三的盜墓團夥頭目。他認為李豐前輩很可能就是沖著易三出手的，拿下另外幾個騙子才是順手的事，至於所說的由頭完全是個幌子。
　　易三在張璽眼中算不得什麽大人物，但某些方面也不可小看。分析易三與李豐前輩的那番話，可以得出幾點結論：首先這位前輩不是為利出手，或者說用利益很難打動他。像易三那種人有多少錢很難說，但是手裏壹定有壹大批珍貴的古物，其中說不定會有很特別的東西。
　　對於修煉秘法的高手來說，成器之後物性積澱多年之物，往往是最珍貴的，有些特殊的器物花重金也買不到。但是李豐前輩連問都沒有多問壹句，直接將此人與談話錄音都留給了警察。
　　易三這次做的事就算在黑道上也很被人忌諱，江湖前輩見到就更痛恨了，壹手栽培他的狂狐落難之後，他竟然不放過老大的眷屬，起了那麽歹毒的心思。易三自己也知道見不得光，因此臨時找了壹個團夥設局，自己躲在幕後。李豐撞見之後，出手既是懲戒易三也是在警告同道，很有前輩高人的風範。
　　張璽這麽想自然有原因，因為“李豐”那天晚上壹直在單獨審易三，對另外四個雜碎幾乎沒怎麽理會，顯然就是沖易三來的。至於同行的另壹位蒙面高手，很可能是李豐的晚輩，這次跟隨他壹起來廣州的。
　　張璽的眼光確實老辣，分析的非常有道理，但其中有些想破頭也不會明白的內情，張璽自然也不會知道。他囑咐兒子道：“李豐前輩未離開廣州，很可能在監察我張家子弟的行止，他既然為尋巒派的傳承而來，言語中暗示有整合宗門之意，必然在眾多尋巒弟子中作出權衡選擇。有劣跡者撞在他手中，未嘗不會清理門戶，妳行事壹定要小心。”
　　張流冰壹聳肩：“我也沒有什麽作奸犯科的事情啊？”
　　張璽：“僅僅如此還不夠，李豐前輩對妳的印象不錯，否則不會開口指點妳如何鍛煉靈覺。這段日子不論做什麽，妳都應勤勉盡心，不要再那麽吊兒郎當，讓人覺得不靠譜。”
　　張流冰皺眉道：“李豐前輩既然是為整合尋巒派傳承而來，註意的重點應該是父親妳才對呀，為何要盯著我？”
　　張璽：“妳還不懂傳承二字的含義，不僅僅是爭奪掌門權位那麽簡單，也不是在公司選個董事長的形式！它還要肩負壹種責任，能將自古流傳的尋巒壹脈繼承下去，如果連自己的兒子都教不好，如何領袖宗門使之後繼有人？”
　　張璽說出這番話時，神情非常莊重肅穆，口氣語重心長，就像國家領導人在主席臺上做報告。張流冰下意識的看了看周圍道：“老爸，妳不用這樣說話，這裏是自家書房沒別人，李豐前輩也聽不見。”
　　張璽敲了兒子的腦門壹記：“說妳吊兒郎當還不服氣，回去在墻上掛著‘慎獨’兩個大字，每天多看幾遍，好好想壹想是什麽意思？……我在開拓基業方面有所成就，但尋巒派畢竟有秘法傳承，妳的秘法修為若能超出包長老的眾弟子，又能在其他方面做出樣子，這才叫傳承有道。”
　　張流冰苦著臉道：“我？超過包旻那幾個徒弟？”
　　張璽沈聲道：“為何不可？妳的資質不差，功力也不在他人之下，只是境界關口未破，相信李豐前輩也看出來了，否則怎會指點妳？……我若料的不錯，假如妳就在這段時間能夠化靈覺為神識，李豐前輩自會現身聯系，他壹定在暗中關註妳。”
　　張流冰點了點頭若有所思，同時也在暗暗叫苦。張璽又問道：“妳弟弟這兩天又在忙什麽？”
　　張流冰：“流花去香港了，給壹部電影的新片發布會捧場，裏面有個女配角纏他纏得正緊呢，求他去做護花使者撐個場面。”
　　張璽嘆了壹口氣：“在尋巒派這壹代弟子中，流花的悟性是最好的，自己要去做建築師也不算選錯行。只是他也太不務正業了，成天以藝術家自居，在娛樂圈裏摻和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