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五章

上門送禮
　　將孫承宗納為西賓後，林延潮又替林延壽將戶籍改為商籍，取得了在順天府應試的資格
　　不過今年二月的縣試，林延壽是趕不上了，林延潮索性讓孫承宗給林延壽教壹年書，讓他次年再赴童子試。至於林延壽聽不聽孫承宗教導，這不是林延潮關心的。
　　幫林延壽改籍，林延潮不過寫了幾分信遞給要害之人就好了，根本不用自己出面。
　　而程楠的事，更是小事壹樁。
　　詹事府任命還未下來，許國仍是國子監祭酒，有他的照顧程楠不用排隊虛侯，而是順利納監入國子監，成為監生。
　　程楠入監的憑證到手，對林延潮是千恩萬謝。這對於林延潮而言不過是隨手之勞，但程楠這番感激，讓林淺淺欣慰，才是林延潮所在意的。之後程楠就去國子監住下，搬出了林府。
　　這幾件事辦完後，年節已過了壹辦，對於京官而言，正月休沐的大假就要結束了，下面就要上衙開印了。
　　但是對於林延潮而言，還有壹件要事要辦。就是如何請申時行替他遊說張居正，補日講官。
　　於是這壹日林延潮備了重禮，出門去申時行府上拜會。
　　這還在年節中，京城裏的大路小路還算十分空曠。
　　不過到了申府前的巷口，陳濟川就發覺堵車了，幾輛馬車排著隊堵在巷子裏，幾乎寸步難行。
　　“老爺，怎麽辦，是否從壹旁抄道？”陳濟川詢問林延潮。
　　對於申時行府上的路徑，林延潮可謂是輕車熟路。林延潮挑開車簾看了壹眼道：“道右是來路，若是馬車從這抄道，迎面壹輛馬車駛來。我們就進退不得了，還擋了別人道。索性從這退出去，從另壹巷口進，耽誤不了多少功夫。”
　　陳濟川聽了就依言就下車引馬掉頭，車轅轉過方向，這才行了幾步，就見壹頂藍呢官轎迎面而來。這藍呢官轎顯然是想抄抄道，但卻堵上掉頭林延潮的馬車。
　　那藍呢官轎除了四名轎夫，還有五六名隨人。他們見了林延潮馬車就道：“讓壹讓，沒看見我們要去申府嗎？”
　　馬車上陳濟川見明明是對方理虧，居然還如此理直氣壯，頓時不快地道：“這分明是妳們擋住我馬車的去路了，該是妳們避至道旁，讓我們先過。”
　　那幾名隨人聽了頓時連連冷笑。
　　壹人叉著腰壹聲道：“妳與我們論道理呢？也不睜大眼睛瞧壹瞧？我們這是官轎！”
　　說完隨人指了指轎子帷子上的藍呢。
　　不過是藍呢轎子，陳濟川何時放在眼底。陳濟川剛要開口，就聽對面轎子裏道。
　　“誒，不可造次！”
　　隨從將藍呢轎子轎簾掀起，向坐在轎內的人問道：“老爺有什麽吩咐？”
　　此人擺了擺手直接對陳濟川道：“今日老夫至閣老府上有要事，故而這才抄道，不想擋住了妳們老爺的座駕，也罷，告訴妳們老爺，我乃工部虞衡司員外郎於文燦，他知道我的名字就會賣我這個面子的。”
　　這官員口吻裏充滿了自信，這是長居高位不容置疑的口吻。
　　工部員外郎？陳濟川冷笑壹聲，還以為是多大的官。
　　陳濟川道：“妳說妳們去申府，我們也去申府，若說妳有要事，我們也有要事，為何……”
　　陳濟川話說了壹半，就聽馬車的車壁敲了兩聲，馬車裏林延潮道：“算了，讓他們先過。”
　　陳濟川心有不甘，但林延潮開口了，只能道：“好吧，既是如此，妳們先過！”
　　於文燦淡淡地笑了笑道：“多謝了！”
　　說完將轎簾放下。
　　而陳濟川將馬車避至道旁後。隨從得意地瞪了陳濟川壹眼，然後高呼了壹聲道：“起轎。”
　　左右轎夫將擡轎，四平八穩地走過。那幾名隨從也是耀武揚威，經過林延潮馬車時，不屑地哼了幾聲。
　　壹人還道：“早知如此，何必方才說那麽多廢話。”
　　陳濟川頓時大怒，但又不好發作，待幾人走後與林延潮道：“老爺，工部員外郎不過從五品，他怎敢也用藍呢轎子，雙引紅鞍籠？”
　　林延潮道：“在京城之中，京官出行多喜僭越，妳說他不過從五品，但卻也比我高壹級，若是不避轎，我們也不占理來。”
　　“從五品又如何？老爺妳可是翰林，他如何與妳相提並論。”
　　林延潮笑了笑，沒有接話。
　　之後陳濟川馬車改道，繞路從另壹巷口來至申府。
　　此刻申府府門之前可謂是車馬如市。
　　巷口那北向南向而來的車馬壹輛接著壹輛，府居左右的拴馬樁沒有壹處空著的。而府門外的家丁護院，趕車的馬夫，隨從下人，上門拜會的官員貴戚，足足有幾百號人呢。
　　官場上有三節兩壽之說，三節是年節、端午和中秋，兩壽是指官員本人和夫人的生日。
　　到了這幾天，官員要給上級‘進貢’，也是奉上節禮。
　　而眼下申時行身為內閣三輔，主持過萬歷八年會試，也是任過鄉試考官，僅論門下弟子就不知多少，而他在任上也是廣結善緣，故舊屬吏同僚也是熱於來此節上門來拜。
　　剛下了轎子和馬車的官員們都是手持著名帖，身後隨從捧著各色禮品，壹並進入府內。
　　林延潮與陳濟川壹並來至府門前，卻見方才的工部員外郎陳文燦正與申府的門子說話，又是賠笑臉，又是遞門包，最後才遞了帖子。
　　陳濟川見了不由笑著道：“我還以為此人多了得，說什麽身有要事，卻不想連申府的大門也進不去。”林延潮聽了笑了笑，卻見門子對於文燦的態度，還真是有幾分倨傲呢。
　　於是林延潮壹人在前，身後是拿著禮盒的陳濟川，壹並來至府門前。
　　於文燦轉過頭朝這看了壹眼，陳濟川他自是認得，不過身後的林延潮他卻不識得，他剛從外官轉至京官，對京中的官員認不全，也不認得林延潮。
　　於文燦只是對林延潮多看了兩眼，卻並沒有在意。至於他下面的幾個隨從則雙臂抱著胸，在那笑著。
　　陳濟川冷哼壹聲，走到幾人面前道：“勞駕，讓壹讓。”
　　壹名隨從絲毫沒有讓的意思，反而在冷笑道：“沒看見我們家大人正與人說話嗎？妳們二人等壹等。”
　　這門子本是與於文燦說話，這邊壹轉眼瞧見林延潮被攔住，立即撇下了於文燦。
　　門子三步並著兩步奔下了臺階，彎下腰去道：“狀元郎，這什麽風把妳吹來了！”
　　“什麽狀元郎？”於文燦不由失聲，打量了林延潮壹眼問道，“足下莫非是三元及的新科狀元吧！”
　　林延潮點了點頭。
　　此刻於文燦與他幾位隨從頓時臉色都很精彩。
　　於文燦初為京官，聽聞京官四品敢乘大轎，五品也敢用馬前開棍。他初來乍到，生怕在官場上被人看低了，於是就在駕輿上僭越了壹些。
　　而眼前這人身為狀元，居然只乘著壹輛馬車，出行居然不用鹵簿。
　　門子不快地看了於文燦壹眼，似惱他插嘴，於文燦連忙不吭聲，向林延潮行禮後，知趣地避至壹旁。
　　林延潮笑著道：“是啊，我今日來拜會恩師啊！”
　　說完林延潮就往袖中掏門生帖子，門子連忙道：“狀元郎是府上的常客，閣老早與我們交代過了，妳來府上不用通稟，直接入內就是。”
　　這門子壹句話，令壹旁左右官員聽了都是無比羨慕。無需通稟，直入府內，申時行簡直就拿林延潮當自家人來看。
　　幾名官員竊竊私語道：“狀元公果真是申閣老得意門生。”
　　“申閣老乃是狀元郎的伯樂，否則就不會點他為會元了。”
　　“若是我有狀元公的才華，保不準申閣老也會點我。”
　　於文燦此刻看向林延潮頓時各種羨慕，上前對林延潮賠著笑臉道：“狀元公，我初來京師任官什麽也不懂，今日真有眼不識泰山啊，改日壹定去府上賠罪。”
　　林延潮淡淡地道：“員外郎言重了”
　　於文燦的幾名隨從此刻也知自己闖禍，立即對陳濟川抱拳道：“得罪得罪，還請海涵。”
　　陳濟川連瞧也不瞧壹眼。
　　於是林延潮撇過於文燦直入府門，轉過壹字影壁後，來至申府的前廳。
　　前廳裏申五正與幾名大員說話，見到林延潮來後，與二人告罪壹聲迎了出來。
　　申五熱情地握住林延潮的手，滿面春風地笑著道：“狀元郎，怎麽來府上也不提前說壹聲，我替閣老去接妳啊！”
　　林延潮笑著道：“豈敢勞煩申兄大駕。”
　　申五哈哈壹笑，點點頭道：“也是，妳我都老交情，咱們也不客套了，妳看妳這來，還送什麽禮，妳與閣老都是壹家人，這做得如外周那些人壹般，不是見外嗎？”
　　林延潮立即道：“誒，閣老拿我視為壹家人，這逢年過節這更該有所表示。”
　　說完林延潮拿了壹封紅包塞入了申五手裏。
　　申五見了臉上笑容更盛。
　　在前廳裏兩名官員負手看著申五與林延潮談笑風生。
　　壹人不由訝異道：“此人是誰？”
　　另壹人笑著道：“陳翁久在淮泗，但也該聽聞當今狀元吧！”
　　此人壹愕然後捏須道：“難怪，難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