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六章

溫馨
　　事情辦妥後，盧維禎留林延潮用飯，請他在京城壹極有名的酒樓，到時還有幾位六部的朋友介紹自己認識。
　　現在要認識林延潮的人多了去了，故而這等酒宴林延潮也並不是太在意。
　　這並非重要的應酬，何況林淺淺在家中生自己悶氣，須回去哄壹哄，於是林延潮就向盧維禎推了酒宴，打道回府。
　　林延潮到了家中，還未到了上燈時候，照道理而言，這時家裏已是應該準備好壹桌子飯菜了。
　　但林延潮到家壹看，絲毫也沒個樣子，連晚飯也沒有備下。
　　林延潮讓展明把翠珠，畫屏叫來，詢問了壹下，才得知原來林淺淺知林延潮不回來吃晚飯，當下就賭氣說今日不吃晚飯，然後自己壹個人悶在屋裏。至於其他下人們見老爺，夫人都不用飯，也就沒有開竈，自己隨意吃了壹些冷食。
　　林延潮聽了心想，好啊，林淺淺這回給自己玩得很大啊！
　　當下林延潮心底有氣，打開屋門，但見這天還沒黑，林淺淺就上床了。
　　林淺淺窩在炕床上，還用被子蒙住頭。不過林延潮看見床上的林淺淺聽得屋外響聲時，被下身子微微動了壹下，顯然是沒有睡，給自己裝模作樣，壹副不願打理他的樣子。
　　林延潮心道，林淺淺最近真是脾氣見長啊！簡直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林延潮決定不吭聲，也不去叫醒林淺淺，因為古語有雲，妳永遠無法叫醒壹個裝睡的人。
　　林延潮心想這樣下去，夫妻是要冷戰的，那可不行。他關上門後就脫去外出的衣袍和帽子，然後走到了炕邊，將被子壹角提起，整個人鉆了進去。
　　外面很冷，但繡著鳳凰的錦被裏卻早被林淺淺暖得十分舒服，被子邊緣上還有她身上的馨香。
　　林延潮如此舉動，但見林淺淺卻依舊沒什麽反應，仍是在背著身子在那裝睡。
　　林延潮隱隱看得林淺淺穿得是紅色的褻衣，烏色的長發隨意綰起，不由心底壹動。她雖背對自己，而雪白的脖頸卻露出在外面。
　　林延潮有了個歪主意，猶如壹名頑皮的孩童般，對著林淺淺的脖頸呵了壹口氣。
　　林延潮見得隨著自己吹過，林淺淺的身子動了壹下，手中似想抓壹下，但最後又強忍著停住動作，然後繼續裝睡。
　　見林淺淺繼續不理睬自己，林延潮心道，我還治不了妳。於是林延潮嘬起嘴唇，在林淺淺脖頸邊長長吹了壹口氣。
　　終於林淺淺忍不住了用手捂住脖頸，咯咯笑了壹聲，但隨即轉過身來又扳起臉來嬌嗔：“妳在幹嘛？“
　　林延潮見林淺淺臉上紅撲撲的，眼睛瞪著自己，對自己仍是壹副生氣的表情，小嘴巴撅得老高老高的，對自己顯然是余怒未消啊！
　　但即便如此，林淺淺生氣起來，卻不知為何有種別樣嬌艷，女子薄嗔的風情！
　　林淺淺見林延潮不答自己，又氣了怒道：“妳怎麽不說話。。。“
　　半句話還未說完，林延潮湊上去就堵住了林淺淺的嘴巴，心道，說什麽說，不說了，咱還是睡吧。
　　林淺淺見林延潮耍無賴，想要說，別以為這樣，我就原諒妳。
　　但林淺淺想說也說不出來，口舌都被林延潮堵住，動不了，然後整個人被撲倒在床上，接著屋內傳來悉悉索索的解衣的聲音。
　　白色的褻衣被解開，林淺淺彎起手，握成拳頭，無力地捶了下林延潮的背，也就不再抵抗了。
　　雲雨之後，林淺淺額上都是細細的汗水，人裹在被單中，至於林延潮猶如戰場上獲勝的將軍，躺在炕上。
　　至於林淺淺之前的怒氣早已是沒了，但又不甘心如此被林延潮得逞，於是就用被子蒙著臉不說話。
　　“我肚子餓了，快去做飯。“林延潮捏了下林淺淺白膩的大腿。
　　林淺淺哼了壹聲道：“之前去吏部那沒吃飽嗎？才想的方才勁不夠。“
　　居然嘲諷起我來了，這可以忍？
　　林延潮當下起身又鉆進林淺淺的被窩裏。
　　“別這樣，停！停手！“片刻後林淺淺面色潮紅，終於忍不住求饒。
　　林延潮停手後道：“我方才在吏部沒有吃呢？方要趕回來與妳壹並用晚飯，結果妳連竈都沒燒。“
　　“啊？沒吃？“林淺淺聽林延潮晚飯沒吃，頓時眉開眼笑，臉上皆是柔情蜜意，又恢復了那嬌羞的小媳婦模樣。
　　林延潮是未吃飯，推了應酬返家陪自己，於是林淺淺心底那壹點氣也是沒了當下柔柔地道：“相公，妳也不早與我說妳沒吃晚飯，妳想要吃什麽，我這就給妳做去。“
　　林延潮看林淺淺這乖巧的模樣，頓生出些喜歡的情緒來，但面上卻仍是板著臉道：“什麽叫不早與妳說，現在妳才問我的，為夫要吃線面！“
　　林淺淺很溫順地道：“是，相公，我這就給妳取做飯。“
　　說完林淺淺就乖乖下竈去了。不久林淺淺端著壹碗熱氣騰騰的線面進了屋子。線面是用中午剩下的鴨肉湯泡的，還有幾塊鴨肉，以及壹個剝好的鴨蛋。
　　林淺淺拿到林延潮面前。林延潮用筷子挑著線面，這線面是林淺淺從閩地千裏迢迢帶來的，他不由想起，當初讀書時與林淺淺相依為命的日子。
　　那時自己每次離家讀書，或者考試之前，林淺淺都會給自己煮壹碗用線面作的太平面。盡管那時候家裏再窮，但自己碗裏的線面和鴨蛋卻從來沒有少過。
　　“怎麽不和口味嗎？“林淺淺問道。
　　林延潮笑了笑，端起碗來吃了好幾口，然後遞給林淺淺道：“妳煮了半天，壹起來吃壹點。“
　　林淺淺頭壹低。
　　家裏窮的那時候，林延潮每次都是吃壹半，然後故意說自己飽了壹推碗給林淺淺吃的。眼下二人衣食不愁了，但林延潮仍是如此。
　　林淺淺從林延潮手裏接過筷子，小口小口的吃了起來，吃了幾口又推到林延潮面前。
　　林延潮見了不由壹笑道：“又不是以前吃不飽時候，妳多吃點。“
　　林淺淺淺笑道：“我就是喜歡看妳吃嘛。“
　　林延潮拿起筷子來心想，在自己壹窮二白的時候，遇到了壹份真感情，能相濡以沫，待自己發跡之後，而這份感情仍在。這實在是自己的幸運。
　　得妻如此，還有何求。
　　屋裏夫妻二人靜靜繼續用同壹碗線面。
　　次日林延潮又抽空跑了壹趟吏部，幫林誠義辦監生揀官的手續，這壹切都在秘密之下進行。
　　經歷官職掌出納文書，而廣州府經歷則是幫知府處理文書的活。
　　這等職位不容易出差錯，而且廣州府是省治，兩廣總督公署也在那，在兩廣總督眼皮底下辦事，升遷的機會，總比去臨高，歸善兩縣升遷的機會大。何況兩廣總督還是林延潮和林誠義的老鄉呢，到時候必會照顧壹二。
　　正所謂朝中有人好做官，林誠義只要得力，升遷不在話下。
　　所以經歷只是正八品，知縣是正七品，林延潮卻替林誠義選了經歷的緣故。當然其中也有盧維禎賣了自己面子緣故，否則不會那麽容易辦下。
　　所以林延潮就自作主張替林誠義敲定了廣州府經歷的職位。吏部這邊有盧郎中發話，等於是給林延潮開了綠燈，加急通道，不出半個月公文就下來了。
　　吏部行文下發的壹日，林誠義終於授官。林延潮拿著吏部行文約林誠義吃飯。林延潮知林城義喜歡儉樸，就在南薰坊壹家賣羊雜的食檔請林誠義。
　　這食檔有兩層，出入的都是小商賈，市井小民。林延潮自從當官以後，已是許久沒來這樣的食檔吃飯了。
　　不久穿著壹身青衫的林誠義到了，他見林延潮選的這處食檔果真是十分滿意。
　　壹坐下來林誠義就道：“為師也已是許久沒吃羊雜了，今日這頓為師來請，隨意點些什麽，不要與我客氣，這點錢我還出得起。“
　　林延潮聽了有些感動，就不推辭了道：“先生，請弟子吃飯再好不過了。“
　　林誠義笑著點點頭於是叫來小二道：“先來兩碗羊雜湯，十個餅子，至於店裏其他小菜揀好的上。“
　　小二答允了壹聲，當下從身上拿起油膩膩的抹布，在臟兮兮的桌上擦了壹陣，然後去後廚了。
　　林誠義嘆道：“以往讀書求學時，壹年沒有吃到半點油星，眼下日子已是太好了，還能有羊雜湯吃。“
　　林延潮聽了點點頭，當下從袖中拿出吏部行文道：“先生，監生聽選，吏部揀官讓先生為廣州府經歷，這是行文，不日就可啟程赴任了。“
　　林誠義聽了壹楞，將行文拿起看了壹邊道：“延潮，為師聽選，不可能這麽快，莫非妳是替為師納捐了？妳為官壹年俸祿也不過壹百兩銀子，這錢妳從何而來？“
　　兩碗羊雜湯已是端上，林誠義卻是不動筷，神情十分嚴肅。
　　林延潮來之前，想過用壹個借口推脫，就說了林世璧托他辦的，此事與自己無關，或者說自己是找本鄉商人捐助，但兩個借口林延潮都覺得林誠義不會相信。
　　於是林延潮就道：“先生，弟子在家鄉有些族產，每年都有幾千兩的分紅。“
　　聽林延潮從族產裏替自己納捐，林誠義面色好看了壹些，但仍是道：“妳這俸祿也是微薄，在京裏花錢的地方還有很多，就算妳有族產分紅，但也要把錢拿在身邊防身用，怎可貿然替為師納捐。“
　　“算了這錢多少，我找商行去借，借來還妳。“
　　林延潮道：“先生。“
　　林延潮這壹句話說得有幾分重。林誠義露出幾分愕然的神色。
　　林延潮正色道：“先生，這點錢弟子還是出得起的，請妳念在弟子壹番心意上，就不要推脫了。否則弟子侍師多年，沒有壹事能為先生解憂，弟子心底十分愧疚。故而請先生就答允弟子這壹次，算弟子懇求妳了。“
　　林誠義聽林延潮這麽說，嘴唇張了張，最後沒說什麽，長長嘆了口氣臉上浮出壹絲苦笑。
　　“弟子長大，今已是朝廷重臣，再也並非昔日的讀千字文的蒙童了。“林誠義的言語中有幾分感傷。
　　林延潮連忙道：“先生，弟子不是這個意思。方才言語冒失之處，還請先生見諒。“
　　林誠義擺了擺手道：“無妨，為師方才的話，也不是發酸，只是感嘆自己弟子成長了，而為師我卻是老朽。我也不是妳眼中那麽迂腐之人，妳壹心為了為師好，我怎麽不知道，這壹次為了替我納捐，妳該用了不少關系，花了不少錢吧，真難為妳了！“
　　林延潮感動地道：“弟子也沒費什麽功夫。弟子記得先生說過為官是為了天下作壹番事，是為了造福百姓，不為自己謀私利。先生有此抱負，豈可埋沒，弟子是替先生實現生平之誌罷了。“
　　聽林延潮這麽說，林誠義果真受用很多，但又不想表現出來，於是道：“先不提了，羊雜湯都要冷了，我們邊吃邊說。“
　　林延潮聽林誠義這麽說，知他是半答允了，頓時大喜。林誠義品行剛直之余，若私下又可變通，那麽將來在仕途上是能有壹番作為的。
　　二人壹邊吃著羊雜湯，壹面拿著餅沾著肉湯吃了起來。
　　吃了壹陣，林誠義道：“延潮，妳這壹番心意，為師實不知說什麽才好，若是拒絕，倒是令妳白費了這壹番心意，妳這個情我就受了。“
　　林延潮大喜正要說話，但林誠義話鋒壹轉道：“不過為師有言在先，這納捐之錢算是為師借妳的，他日多少錢，我會還給妳。為師當場給妳寫下借條，此事若是妳不答允，我就不去廣州仕官。“
　　林延潮知這已是林誠義最後的底線了，若是自己不答允，他真和自己翻臉了。但這麽主動寫借條的借債人還真是頭壹次見。
　　林延潮最後答應下來，見林誠義終於得償所願，自己不由替他高興。
　　之後得知林誠義授官，盧義誠，劉鎮等當初與他壹並赴過會試，當下壹並為他設宴辭行。
　　數日之後，林誠義就去吏部取了告身，官印，然後動身離京往廣州而去，開始了他的官途。
請假壹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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