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1章 坦白

　　“什，什麽意思？”望見肖青旋似笑非笑的眼神，他心中怦怦直跳，支支吾吾幾聲，不知該要如何回答。
　　肖小姐哼了聲，嗔道：“還要裝糊塗麽？妳與那金刀可汗、月牙兒小妹妹的故事，在大華早已廣為流傳，連茶館裏的說書人都講的有鼻子有眼，偏偏自家人還蒙在鼓裏。妳就不願意對我們說說麽？！”
　　林晚榮偷偷瞧了徐芷晴壹眼，女軍師臉頰嫣紅，不敢擡頭看他，多半是把這事壹五壹十對青旋講過了。他急忙打了個哈哈，坐在肖小姐床邊，緊緊握住她的手：“不是我不和妳說，是因為妳在坐月子，正是調養身子的關鍵時候，講這些事不合時宜。妳是我最最親愛的老婆，我能不考慮妳的身子和感受呢？那樣我還是人嗎？！”
　　他正氣滿臉，聲音溫柔，肖小姐聽得心中壹軟，輕道：“妳若是真的心疼我，那便將妳和玉伽的事情，壹五壹十盡數道來！”
　　“哦，這個，徐小姐不是講過了麽？”
　　“那是我逼著徐姐姐講的，她心疼妳，就只揀著好的說。”肖青旋嗔道：“現在要妳自己敘來才能作準！”
　　與月牙兒的事情轟轟烈烈，了解的人不在少數，也沒什麽好隱瞞的。他便老老實實，從興慶府相遇、草原被俘的鬥智鬥勇，到死亡之海、天山之巔的生死與共，及至記憶消逝、血戰王庭那驚天動地的壹箭……
　　當著青旋和諸位夫人的面，他也不好意思說自己怎樣，講述起來格外平實，不加壹絲修飾。偏偏這樸實最能打動人心，待聽到六月飛雪、鬢染霜花，閨房裏的諸位夫人剎那間靜止了。
　　“好壹個癡情的女子！”大小姐雙眸濕潤，急忙扶住了他胳膊：“後來呢，後來怎樣了？！”
　　我就站在這裏，後來的事情還用問麽？林晚榮無奈搖頭，將余下的經過講了壹遍，諸人聽得無不唏噓。
　　“如此癡心的女子，妳怎能狠下心把她壹個人留在草原上？！”肖小姐幽幽輕嘆，有些著惱的望住他。
　　眾人眼光齊齊盯著他臉頰，顯然也有著與肖青旋同樣的疑問。林晚榮張了張嘴，啊啊了幾句，不知該要怎樣回答。
　　洛凝心中不忍，急忙為他辯駁：“這位金刀可汗是個胡人女子，大哥是怕姐姐誤會，才不敢將她帶回家中來。是不是，大哥？”
　　凝兒壹個勁的對他遞眼色，肖小姐看在眼中，臉上壹紅，無奈嗔道：“什麽不敢帶回家中，我是那樣不講道理的人麽？出征前對妳叮囑壹句，是怕妳在外面處處沾花惹草，以致將來不可收拾。可這位玉伽妹妹美麗智慧、伶俐可人，身為金刀可汗，對妳的情意卻是感天動地、舉世皆驚，她壹個胡人女子都有這般膽色，妳這呆子怎麽反倒畏手畏腳起來了？妳對我師——妳平日裏的膽量都到哪裏去了？”
　　肖小姐為玉伽真心所動，輕聲責怪著，倒是為那胡人女子鳴起不平來了。
　　林晚榮挨了罵，心裏卻是舒坦，青旋的責怪，正是對月牙兒的關懷，焉能讓人不喜？他低下頭，小聲道：“不是我膽小，當日送別的時候，我曾強留過她。只是她決心已定，要留在草原補償她的族人，我若強迫了她，只怕她壹輩子都不開心！”
　　“傻郎君！”肖青旋嫣然壹笑，無奈道：“妳也不想想，她為了妳什麽都肯做，又怎會拒絕與妳長相廝守？那不是自己把自己的幸福毀了麽？世上哪有這般傻的女子？妳啊，帶不回她，只是因為妳的心不夠誠！”
　　林晚榮長籲了口氣，默然無語。
　　大小姐顯然被玉伽的情誼所打動，小聲道：“我倒是很想見見這個傳說中的月牙兒。要不，我們去突厥王庭看看吧？！”
　　“好啊，好啊！”洛凝、玉霜、仙兒齊齊拍手，歡欣鼓舞，顯然與大小姐想到了壹處。
　　林晚榮嚇得臉都白了，急忙擺手：“不行，不行！兩國才打完仗，路上也不太平，妳們這壹群如花似玉的小娘子上路，這不是要我的老命麽？！”
　　洛凝拍著手，嬉笑道：“這還不好辦？讓金刀可汗派兵護送就是了，我想她壹定會歡迎的！說起來，我還從沒見過女可汗呢，月牙兒妹妹真為我們女子長了臉！”
　　“我也沒見過！”連文靜的巧巧都心生向往，眼神漸漸閃亮：“我也想去草原看看！”
　　形勢有些不妙，諸位夫人從對月牙兒的同情，逐漸轉化為個人崇拜了！小妹妹那是何等人物，享譽草原的金刀可汗，能文能武、色藝雙全，聰明的就像小狐貍，連我都有些搞不定她，若叫凝兒她們與月牙兒混到了壹處，家裏還有我站的地方麽？
　　“都別添亂了吧！”林晚榮搖頭長嘆壹聲：“妳們也不想想，她壹個女人，孑然壹身、無依無靠，要在草原上立足，要面對無數虎狼壹樣男人的目光、去折服他們統帥他們，她容易麽？！”
　　確實不容易！幾位夫人被他壹語鎮住，都不敢說話了！見了巧巧有些失望的眼神，他心中不忍，忙拉住小妮子的手，溫柔道：“妳們放心，等將來草原太平了，兩國和睦了，不要妳們說，我也會帶妳們去草原逛逛的。我們去天山，去烏蘇布諾爾湖，哪裏最美，我們就去哪裏！”
　　女人是最好哄的，聽他開出空頭支票，幾位小姐立時興奮起來，拉住了徐芷晴嘰嘰喳喳問個不停，仿佛明天就要去草原了！
　　終於擺平了，他得意洋洋的點頭。肖青旋在他胳膊上擰了下，幽幽道：“我們姐妹是快活了，只是妳有沒有想過妳的月牙兒小妹妹？人間最苦，莫過相思，她孤身壹人，此刻也不知藏在哪裏偷偷抹淚呢！”
　　她是曾在相思中煎熬過的，由己及人，自能體會玉伽的心境。
　　林晚榮嘴唇微微囁嚅，眼前浮起壹個窈窕的身影，心中頓如針紮。
　　肖小姐握在他手，柔聲道：“我的夫君，是個愛憎分明的英雄。便有萬般為難，也絕不有負於人！妳早點去看她，接她回來，莫要負了人家！”
　　“老婆，妳真好！”林晚榮鼻子發酸，緊緊拉住青旋的手，感動的無以復加。
　　“我好？言之過早！”肖小姐望著他微微壹笑：“月牙兒的事也算團圓了，就此拂過。我來問妳，妳還有沒有什麽事情是瞞著我的？！”
　　“還有什麽事情——啊，想起來了，我想起來了，”他從懷中掏出木盒子與房契，嘩啦擺在青旋身前，靦腆道：“剛才那個鬼佬送給我好多禮物，鉆石、房產，還有，還有兩個法蘭西小美人！我交公，統統交公！”
　　望著眼前的花花綠綠，肖小姐頓時氣苦：“連法蘭西小美人都給妳送來了，這西洋人倒是了解妳！”
　　林晚榮幹笑兩聲，極其嚴肅道：“是西洋人齷齪，我可從來沒想過這些事情。法蘭西小美人算個屁，我家裏的娘子哪個不是美如天仙？要那些黃毛的西洋婆姨做什麽！老婆，妳說是不是？”
　　肖小姐哼了聲，招手叫洛凝將這些物事接了去，充作家產。凝兒將那藏著美人的房契夾在手指上，對著大哥嘻嘻壹笑，也不知是個什麽意思。
　　待到洛凝收拾妥當，肖青旋神色平靜看他壹眼：“夫君，妳還有什麽事情要告訴我麽？！”
　　仙兒惱怒的朝他嘟嘟嘴，與大小姐抱住林暄趙錚兄弟倆，壹幹人緩緩出了房去，閨中只留他與青旋。
　　肖小姐神色詭異，似愛似恨，復雜無比，林晚榮心中頓時怦怦直跳：“還，還有什麽——”
　　肖青旋無聲轉過頭去，幽幽道：“妳要不說，我就不聽！以後再想和我說起，我也絕不會聽！”
　　這是在下通牒了，以青旋的性子，她肯定會說到做到的！林晚榮頭皮陣陣發麻，遲疑了半晌，才小聲道：“我，我和安姐姐——”
　　肖青旋輕哼了聲，將身下的錦被抓的緊緊：“妳和安師叔，怎樣了？”
　　林晚榮嘴皮子直抖：“就是，就是，我和妳這樣！”
　　“什麽？！”
　　“啊，不，不，妳不要誤會，我們還沒茍合，只是兩情相悅，兩情相悅！”
　　肖小姐酥胸急顫，氣道：“安師叔是仙兒的師傅啊，妳，妳怎能和她——妹妹知道麽？！”
　　他實在不敢擡頭，只得含混道：“仙兒？她也許不知道，也許有所察覺！”
　　“妳——”肖青旋咬著嘴唇，生生看著他，壹字壹頓道：“除此之外呢？還有其他的事情麽？”
　　林晚榮心裏頓如同打鼓般激烈碰撞，大氣都不敢出壹口：“還有，還有仙子姐姐——”
　　“我師傅？她怎麽了？！”
　　“我和仙子姐姐，那個，兩情相——”他頭都垂到地下去了。
　　“嘭——”床上的枕頭連同被子狠狠砸了過來，肖小姐渾身篩糠般顫抖，眼中噙滿晶瑩的淚花，恨恨道：“出去，妳快給我出去！”
　　“青旋，”他嚇得跳了起來，急忙將被子給她蓋上：“妳還在坐月子，可不能動怒，我本不想在這時候跟妳說，就是怕刺激妳啊！”
　　肖小姐使勁推開他的懷抱，臉色煞白，珠淚落滿臉頰：“妳出去，快給我出去，我不想看見妳！”
　　她惱怒的將枕被揉成壹團，就要向他砸來。望見那只著薄薄睡衣的柔弱身軀，林晚榮嚇得面無血色，急忙擺手：“先把被子蓋上，別落下病根！青旋，妳不要生氣——別打，別打——好，好，我先出去！”
　　肖小姐瞪大了眼睛，淚落如雨，早把床上的被子踢完，根本就不給他壹絲解釋的機會。
　　連壹向溫婉的青旋都能惱怒成這個樣子，這次真的是鬧大了！林晚榮無奈之下，垂頭喪氣，緩緩向門口走去，尚未拉動門閂，他忽然站住了。
　　“其實，我也不想這樣的——”他鼻子陣陣發酸，搖著頭輕輕壹嘆，卻是哽咽的半句話都說不出來，咣當推開門，無聲無息的消失在夜幕裏。
　　聽到那關門的聲音，肖青旋倏然轉過頭來，望見那不斷拂動的簾子，她忽然掩住面頰，無聲哭泣起來。
　　壹只溫熱的小手握住她掌心：“姐姐，怎麽辦？！相公真的被妳嚇住了！”
　　“我才不管他呢！”肖小姐惱怒的哼了聲。
　　秦仙兒幽幽道：“也難怪妳不想管他，相公真是壞透了！我聖坊壹脈，姑且不論妳我，單看師傅師叔，那是多麽清高的人兒，竟全都落在了他掌心！妳說，他是怎麽做到的？”
　　“是他拿命換來的！”肖青旋目光幽幽，輕聲言道。
　　秦仙兒微微壹楞，忽覺肖小姐這壹語，真真正正道出了其中實質。
　　“仙兒，他去哪裏了？！”望著窗外沈沈夜色，肖青旋呢喃道。
　　秦小姐眼圈發紅：“他壹個人下樓去了，整個人都沒了神，巧巧在與他說話呢！”
　　肖小姐眼中閃過濃濃的心疼，溫柔搖頭，輕道：“這個傻子！看著聰明，其實是壹根筋，容易犯沖動。這壹鬧，只怕飯都吃不下了！他在邊關本就消瘦，又受了傷，要不吃飯哪還行？妳們抱暄兒、錚兒多和他玩耍，讓凝兒、玉若好好看住他，陪他說說話，哄他好好吃飯！他的箭傷，外表雖好，卻是要將養的，每日裏要用藥草浸泡、熱湯沐浴！藥草我都配好了，放在凝兒房中！他愛吃巧巧做的點心，要端熱的給他，那生冷的敗脾傷胃，容易傷身，勿要就著他性子由他囫圇——”
　　秦仙兒噗嗤壹笑：“這倒是比照顧月子還周到了！姐姐，妳不是不想見他了麽？還關心他做什麽？”
　　肖青旋臉色壹紅，急忙偏過頭去：“誰關心他了？我是擔心他餓了病了，累著了妳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