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9章 和親

　　顧順章說著話，手伸入懷裏，摸出壹個火漆封好的信封，還帶著些微的墨香，遞到了林晚榮手裏。
　　從高麗來、給我的信，還是個女的？跨國友人？！林晚榮頭腦有些發懵，急忙接過了那信箋拆開來，只看了壹眼，他立即面色大變，臉上悲喜交加，表情難以形容的復雜。
　　“林三，老朽有無弄錯？這信可是給妳的？”顧順章撫須笑問了壹聲。
　　“沒有弄錯，這信就是給我的。”林晚榮嘆口氣，緩緩將那信紙折起來，收入了懷中：“顧先生，小子冒昧的問壹句，您遇到這女子的時候，她過的還好嗎？！”
　　顧順章搖頭道：“東瀛大軍壓境，高麗危在旦夕，正所謂覆巢之下，焉有完卵，這位小姐又怎能獨善其身？！”
　　這倒也是，高麗那邊正打仗呢，兵荒馬亂的，誰能過的好？可恨我還希望高麗能多打幾天呢，他訕訕笑了兩聲，有些難為情的壓低了聲音道：“那個，顧先生，據您觀察，她行動還方便麽？有沒有——”他在腰間比劃了兩下，又做了個肚皮挺起的模樣，樣子十分的可笑。
　　“妳這比劃的是什麽？”顧順章摸著胡子笑道：“老夫看不明白。這位小姐，行動倒還迅捷，沒見不方便的地方。”
　　林晚榮哦了壹聲，掰起手指算算日子，便忍不住的啞然失笑，這才幾天，哪能這麽快癥狀就明顯了？
　　“謝謝顧先生為小子帶回的消息，林三感激不盡。”林晚榮朝顧順章深深鞠了壹躬，神情難免有些尷尬，他前夜才拿了顧順章的獨子，這帝師從山東歸來，卻以德報怨，帶給他壹個天大的消息，這份恩情，也不知要怎麽報答。
　　“舉手之勞，何足言謝。”顧順章不以為意的搖搖頭，轉向皇帝道：“皇上，老夫與林三在殿上聊及私情，誤了朝議，還請皇上恕罪。”
　　面對自己恩師，縱是身為九五至尊也不敢托大，老皇帝急忙笑道：“顧師言重了。您的為人，普天之下誰人不知？縱是金殿言私，那也是天下之私，只怕弟子愚鈍，誤了老師您的教誨。”
　　壹國至尊在顧順章面前也是如此的謙恭謹讓，壹口壹個弟子，又壹口壹個顧師，叫林晚榮聽得嘖嘖稱奇。老爺子是何等的人物，竟也如此推崇顧順章，莫非這顧老頭，真是了不起的人物？
　　顧順章笑著點頭：“皇上察微知細，真乃曠世明君。我與林三談起這高麗之事，的確不僅僅為壹己之私，也與我大華息息相關。”
　　皇帝面露喜色，急急說道：“顧師有何高見，弟子洗耳恭聽。”
　　顧順章微微點頭，起身踱了幾步，正色道：“此次東瀛大舉進犯高麗，狼子野心，世人皆知。唯吾皇目光長遠，應對甚為高明，將高麗與我大華連橫，結為壹體，就地組軍、就近支援，既叫東瀛瞻頭顧尾、兩難抉擇，又為我大華開疆辟土、建立不世之功，正是化危機為機遇，可謂壹本萬利。”
　　能叫帝師如此高看，老皇帝也忍不住的大喜：“顧師謬贊了。此事乃是由林三提出，朕不過因應時事罷了。”
　　顧順章如何不知這是林三的主意，他抱拳笑道：“皇上，這連橫壹體之法可謂曠古絕今，縱是老朽自認閱盡萬卷，也想不出這主意。林三年紀輕輕，便能有如此的眼光與氣魄，實在叫人欽佩之至。”
　　帝王之師壹上來就大贊林三，對擒子之事卻只字不提，不僅其他人聽不明白，就連林晚榮也有些迷糊。
　　“林三，顧師如此看重，妳還不快快謝過他老人家。”皇帝威嚴喝了壹聲，眼中的笑意卻是人人可見。
　　見顧順章微笑望著自己，林晚榮唯有硬起頭皮抱了抱拳：“顧先生過獎了，這法子我也是誤打誤撞才想到，哪裏談的上什麽眼光氣魄。慚愧！”
　　顧順章笑著拍拍他肩膀：“少年郎有誌氣，敢擔當，這是好事，若謙遜過多，那便是虛偽了。何況，老朽也不是完全贊妳——妳那連橫吞並之法雖好，卻還有些瑕疵，須得多多完善，才可稱完美。”
　　林晚榮眨眨眼，這才明白過來，顧老頭說了半天，後面這句話才是最重要的啊！只是他說話大有講究，上來就大贊壹通，叫人人都歡喜，後面再提些小意見，也不會破壞別人的好心情了。何謂語言藝術，這顧先生可謂深諳其中三味！
　　皇帝急聲道：“此事要如何完善？還請顧師快快講來。”
　　顧順章微笑點頭：“這壹體連橫之法，其最終的目的，便是要將高麗劃歸我大華的版圖，此舉自無疑問。只是老朽想請問皇上，您是想要高麗真心歸順呢，還是貌合神離？”
　　“顧師說笑了。”皇帝道：“朕要為大華開疆辟土，自是希望高麗真心歸順。”
　　“那就沒有疑問了。”顧順章在金殿中踱了幾步，正色道：“這連橫壹體之計，本也規劃的甚好，大華駐軍，消減高麗兵丁，子民移居，興辦學堂，可謂步步切中要害。只是皇上可曾想過，這些舉措，在高麗人眼中，都屬彈壓之舉。那高麗雖是化外番民，卻也不是如此輕易折服的，要讓他們迅速歸心，恐怕甚是困難。”
　　果然不愧為帝王之師，眼光毒辣，眾人聽得暗自點頭。皇帝喜道：“顧師壹語中的，用強始終不是解決之道，但不知顧師可有好的提議。”
　　顧順章看了林晚榮壹眼，笑道：“林三，依妳看呢？”
　　“我明白顧先生的意思。”林晚榮微微點頭：“彈壓只是壹時之舉，親善安撫才是正道。只是要如何安撫，我就不是很在行了。”
　　“這安撫麽，老祖宗早就教給了我們許多辦法。”顧順章接過林晚榮的話茬，神秘笑道：“除了重賞重獎之外，還有更見效的——”
　　“什麽更見效——”被這顧老頭盯住了，林晚榮心裏直發毛，情不自禁問道。
　　顧順章臉色肅穆，壹字壹頓道：“——和——親！”
　　“我反對！”帝師話音方落，林大人便臉色蒼白的叫了起來。
　　顧順章滿面詫異的看著他：“林三，這和親之舉，乃是安撫親善的最好法門，妳反對什麽？”
　　妳這老頭裝糊塗的吧，天下誰不知道我嶽父只有兩位公主，這兩位公主如今還都跟了我姓林。想叫我媳婦去和親？做夢去吧妳！
　　他哼哼了幾聲沒有說話。皇帝自然知道他心思，忍不住的眉頭蹙起，為難道：“顧師，和親之法怕是不成了。前些時日高麗王子曾親自上門求娶公主，卻在比試中落了敗，此事天下盡知，朕怎能再將公主下嫁！”
　　“是啊是啊，”林晚榮急忙附和：“那高麗的王子人品差、學問差，我親眼見過的，他怎麽配的上我們大華公主？”
　　他的心事眾人皆知，大家聽得好笑，卻不去點破。顧順章呵呵大笑：“皇上，妳誤會了我的意思。將大華公主下嫁番邦，靠壹介弱女子換取家國安寧，那是示弱之計，我大華何須羸弱至此？”
　　聽說他不是要將公主嫁到高麗，林晚榮頓時長長的出了口氣，只要不是仙兒或者青旋嫁，隨便妳們怎麽和，跟我沒關系。
　　老皇帝不解道：“顧師，既非我大華公主下嫁，那如何和親？”
　　帝師微笑抱拳：“非是我大華公主遠嫁高麗，而是那高麗公主，要嫁我大華郎！皇上，老夫此次遠足，適逢高麗遇變故。高麗王親口許下諾言，願將他最為寵愛的公主，遠嫁我天朝青年俊彥！若是這門親事成了，則大華高麗親如壹家，再推進那壹體連橫之策，定然事半功倍啊！”
　　高麗嫁公主，原來是這麽個和親法，這真是個好提議，大華絕對吃不了虧。皇帝大喜，親自走下龍椅，端目四顧，朗聲笑道：“高麗要派公主和親，諸卿以為如何？我天朝可要應允？”
　　老爺子倒拽起來了，反正那公主又不能嫁給妳，林晚榮想笑又不敢笑。
　　既是帝師帶回的好消息，又於大華有百利而無壹害，眾人怎會反對，當下順著顧師的意思大大點頭。
　　見無人反對，老皇帝莊重點頭：“既然高麗王如此有誠意，朕也不能虧待了高麗的公主。那便依顧師所言，在我大華天朝，選壹位最傑出的年輕俊彥，迎娶高麗公主，以示我天朝關懷愛護之心，從此兩家變壹家，世代和睦相處——諸位愛卿，妳們快幫朕想想，到哪裏去尋這樣的年輕俊傑？”
　　不就是壹個高麗公主麽，我大華的壯男，隨便派壹個就行了。看諸位大人果真順從天意、冥思苦想起來，林晚榮忍不住好笑。
　　今日本來是要討論誠王的事情，哪知被顧順章這麽壹打岔，變成為高麗公主挑選壯男了，偏偏各位大人都還如此認真，金殿上的氣氛說不出的古怪。唯獨那挑起事端的帝師顧順章臉帶微笑、平心靜氣，就仿佛這事跟他無關壹樣。
　　“諸位愛卿，可有合適的人選？”盞茶功夫過去，皇帝虎目壹掃，向殿中群臣問計。
　　眾人合計片刻，便有壹位文華閣的學士越眾而出，恭敬道：“回稟皇上，我天朝地大物博、歷史悠遠，又有皇上英明睿智、治理有方，朝內可謂英才輩出，有為之士如過江之鯽、多不勝數——要尋與高麗公主相配的俊傑，微臣估摸著，放手找上個把時辰，尋不出壹萬，也能找到八千——”
　　皇帝聽得哈哈大笑，林大人也是暗打冷顫，這小子前途光明啊！我朝何時出了此等馬屁人才，我怎麽就沒發覺呢！
　　“——唯皇上仁愛有加，厚待番邦，要以我大華朝最傑出的青年俊彥許之。微臣等商議有加，觀我大華壹朝，論起容貌體態、功績聲望，最傑出的青年俊彥，當數——”他說到這裏，偷偷打量了林晚榮壹眼，停住了。
　　殿中所有人的目光都往林晚榮身上瞄來，氣氛寧靜中，帶著說不出的古怪。
　　“那個，這位兄臺，妳，妳不是說我吧！”林晚榮指著自己鼻子，驚訝的笑了出來。
　　那文華閣學士點點頭，正色道：“觀我朝歷代青年俊彥，無人能出林大人其右！林大人，您就勉為其難吧！皇上，我等認為，這和親之事，非林大人莫屬！”
　　眾人就像商量好了似的，齊齊彎腰抱拳，整齊唱道：“臣等以為——和親之事，非林大人莫屬！”
　　太意外了，千古流傳的和親之事，竟然能降臨到我身上。林大人張大了嘴巴，兩個雞蛋都能塞下。
　　“林三，妳自己如何看法？”皇帝鼻子裏哼了聲。
　　林晚榮冷汗簌簌，背心裏都涼透了，他急急高舉右手：“皇上，我發誓，我對公主是認真的，比真金白銀還要真！”
　　“公主？難道就是高麗公主？！”那文華閣的學士急忙欣喜抱拳：“皇上，您親耳聽到了。林大人這番莊重的誓言，便是對高麗公主的深情表白。以他的人品修養，壹諾可謂千金，微臣以為此事必成。”
　　妳耳朵長到屁股上了？我是對大華公主表白，不是對高麗公主說的！林大人心裏的惱火，自不必說了。
　　皇帝臉色極為難看，怒哼了聲：“林三，妳變得倒快啊！”
　　這可真是冤枉啊，林晚榮苦笑道：“皇上，妳可不要輕信謠言，我這誓言是對青旋和仙兒說的。至於拿我去和親，讓我娶高麗女人——皇上，您還是派我上戰場得了！”
　　老皇帝臉色稍微好看了些，向顧順章望了望：“顧師，您可有合適的人選！”
　　顧順章眼光直盯住林晚榮，臉上滿是神秘的笑意。林大人寒毛倒豎，心裏不斷的祈禱，顧大爺，妳可別害我啊，皇上護短是出了名的，我家裏醋壇子也有壹堆呢。
　　帝師沈吟了下，輕聲問道：“林三，妳家中可有妻室？！”
　　“有，有，好多呢！”林大人忙不叠的點頭。
　　顧順章哦了壹聲，笑道：“那正好，也不缺這壹個了。林三，妳介不介意再娶壹個？”
　　老爺子冷笑看著他，林晚榮嚇得魂飛魄散，急急擺手：“介意，介意，非常介意！我家裏錢少地方小，多壹個我養不起的。”
　　“妳自放心吧。”顧順章笑道：“那高麗王的嫁妝，便自保妳全家壹輩子吃喝不愁，多娶壹個又何妨？！即便真是銀錢不夠，只要妳登高壹呼，全大華都會支援妳的！——哦，忘了跟妳說，這位高麗公主，生的美麗端莊、學問淵博，與妳可是絕配！妳不妨好好思量壹下！”
　　別逗了，我的絕配是青旋，什麽時候輪到高麗公主了。林晚榮堅定搖頭，神色無比的肅穆：“顧先生，我深愛著我的妻子，再也容不下——”他扳著指頭數了下，毅然而然道：“再也容不下第九個女人！請妳轉告高麗公主，我已經是有主的人了，請她不要再打我的主意！謝謝！”
　　真沒看出來，原來林大人還是這麽忠貞的壹個人啊，眾人聽得佩服不已。
　　顧順章看著他，認真道：“林三，妳就不再考慮壹下了？這壹體連橫的方案是妳提出的，兩地的世代安寧就在此壹舉。老實說，縱觀我大華朝，再也找不出第二人，比妳更適合這位小姐了。”
　　帝師灌起迷魂湯來，也是厲害無比。無奈林大人將頭搖得像撥浪鼓似的，就是不松口。
　　顧老先生深深壹嘆，無奈道：“如此說來，那便是妳們無緣了。林三，這可是妳自己放棄的，到時候妳要後悔，可不要來求我！”
　　我後悔？林晚榮嘿嘿壹笑，自信滿滿道：“顧先生妳就放心吧，求人不如求己，我二十年前就知道這個道理了。”
　　老爺子對他的態度甚是滿意，但這和親之事事關江山社稷，若真要犧牲林三的貞潔，也未嘗不能壹試，只是青旋與仙兒受些委屈罷了。
　　“顧師，當真只有林三可選？”皇帝在心裏掂量了半晌才道。
　　“我該說的都已經說了。只是他自己放棄了好姻緣，終究會有失悔的壹天！”顧順章搖搖頭：“皇上，那便為這位高麗公主另擇良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