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2章 該死的溫柔

　　感覺懷裏的嬌軀漸漸冰冷，望著安碧如古井無波的表情，林晚榮便覺得不對，心裏哎喲壹聲，老子今天下午吃羊肉吃多了，怎麽說出這種洋話來。本來溫馨旖旎的氣氛剎那消失殆盡，這就叫做樂極生悲，林大人心裏懊悔不已。
　　“起來吧，外面的人走了。”安碧如輕輕說道，臉上興不起壹絲波瀾，漠然望著他，那表情便當他是壹個完全不相識的陌生人。兩人還是緊緊貼在壹起，可是與剛才的火熱相比，此時的二人，壹個是火焰，壹個是海水。
　　“不起來！”林晚榮腦子裏念頭急轉，嘻嘻壹笑道：“師傅姐姐生氣了，我就不起來。妳笑壹笑，我再起來。哦，要不我再給妳講個笑話，兩個餃子結婚了，送走客人後新郎回到臥室，竟發現床上躺著壹個肉丸子！新郎大驚，忙問新娘在哪？肉丸子害羞的說：討厭，人家脫了衣服妳就不認識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拜托，姐姐，妳笑壹個嘛！我真的講的很認真的。”
　　安碧如靜靜看著他，眼中亮晶晶的，壹言不發。
　　對這位外表放浪的安姐姐，林晚榮壹直有種奇怪的感覺，仿佛在這個世界裏，他們兩個才是性格最接近的人。壹樣的陰險狠辣，壹樣的多愁善感，壹樣的漠視禮法，壹樣的放蕩不羈。從前兩個人之間嘻嘻哈哈曖昧朦朧，倒還沒什麽感覺，眼見她突然壹下不理自己了，林晚榮便似失去了壹個最要好的朋友，心中剎那之間空蕩蕩的。
　　“妳講壹百個笑話也沒用。妳當真以為我方才是聽妳笑話才笑的？我與誠王虛與委蛇二十余年，卻壹直沒讓他占到便宜。若不是此次他以我苗寨安危相逼，要我陪妳壹晚，就算是全天下的男人來了，想逗我壹笑，那也絕不可能。”安碧如臉上閃過壹絲驕傲，淡淡的望著他，眼中漸漸蒙上壹層水霧。
　　林晚榮閃過壹絲心悸的感覺，緊緊摟住她的身軀，咬牙道：“那老王八拿苗寨安危逼妳？媽的，我去砍了他，再砍他兒子，再砍他孫子，砍他祖孫十八代——姐姐，妳笑壹笑啊，妳不要嚇我，小弟弟很膽小的，妳笑壹笑啊，笑壹笑小弟弟就教妳跳鋼管舞。”
　　安碧如微微搖頭：“殺了他又能怎樣？殺了壹個誠王，還有十個、百個、千個誠王會站起來，妳殺得完麽？至於笑麽——”她臉上現出壹個慘淡的笑容，輕聲道：“以前對妳笑得還不夠多麽？現在，請妳放開我——”
　　林晚榮聽得發楞，是啊，以前安姐姐沒事的時候就對自己笑瞇瞇的，雖然無時無刻不在算計自己，但那感覺卻充實而又甜蜜，現在她不笑了，自己心裏越發的堵的慌。
　　“把手放開。”感覺環住自己的手臂還是那樣有力，安碧如望著他，輕聲而又堅定道。
　　“不放！”林晚榮大聲道：“放了妳就跑了，我到哪兒找第二個白蓮教抓妳去。”
　　安碧如變戲法似的也不知從哪裏掏出壹根銀針，望著他道：“我的手段，妳是知道的，妳以為這樣就能攔的住我麽？”
　　“這個——”林晚榮無奈苦笑，安姐姐的武器還真是神出鬼沒啊，自己隨身攜帶的兩桿槍，壹桿舍不得對安姐姐使，壹桿想使，人家卻又不讓。他從到這個世界泡妞以來，壹直是無往不利，該調戲的調戲，該勾引的勾引，基本沒有受過大的打擊。眼見這個貌似放浪的安姐姐，卻突然變成了另外壹個人，讓自己無從下嘴，心裏的郁悶是可想而知的。
　　還從沒見過他這麽蔫頭蔫腦的樣子，看樣子是受了很大打擊，安碧如望了他壹眼，壹狠心道：“人生哪能盡是歡樂，該當聚就聚，該當散就散。我與妳相處的日子，甚是開心快活，當然，今晚除外。”
　　聽她言中隱隱有厭世之意，林晚榮嚇了壹跳，急忙緊緊拉住她：“姐姐，妳不是要落發為尼吧，妳可別嚇唬我，我這開水還從沒泡過不張頭發的茶葉呢。”
　　“非是落發為尼。”安碧如搖搖頭：“誠王答應了我，過了今夜之後，便會保我苗寨百年安危。我在外面飄蕩了這麽多年，累了，想回苗寨看壹看。”
　　“回苗寨？！”林晚榮睜大了眼睛：“姐姐，我也跟妳去看看吧，我好久沒去過少數民族了。我在那裏騎馬搶親，再把妳搶回來。”
　　安碧如聽了想笑，卻又強自忍住了，瞪他壹眼：“妳當我苗寨是什麽？皆是男女兩情相悅，自動結合，哪有什麽搶親的。”
　　林晚榮唉了壹聲，懊惱道：“哦，是我記錯了，搶親的可能是蒙古族吧。妳們苗寨中講究的是男女兩情相悅，看來我和姐姐妳還算不上相悅。”
　　安碧如淡淡掃他壹眼，咬牙道：“妳是仙兒的相公，我是仙兒的師傅，叫我如何與妳相悅。”
　　正因為妳是仙兒的師傅，那才更有味道嘛。這種話，在這個關口，他可不能說出口。“哦，還有，師傅姐姐妳讓我對付寧仙子，我和她才剛剛開始，妳這壹下要走了，我該怎麽應付？”他說到這裏，四處張望了壹眼，按照理論來說，寧雨昔現在應該就在自己不遠處。
　　安碧如搖頭道：“妳放心吧，她那麽聰明的人，自然知道什麽時候該出現。以她的能耐，大概早看出了我與妳是串通的，不過這也無所謂了，她跟在妳身邊，只要妳施展對我的那些手段，戰勝她不是問題，我對妳有信心。”
　　安碧如每件事都安排好了，看來隱退之心是早已定下了，想起她那日夜闖天牢拼死相救的事情，估計她是準備以性命相殉了，林晚榮心裏感動的壹塌糊塗，匆忙中找出個理由，急急道：“姐姐，誠王說派妳來勾引我，妳要是就這麽走了？他明天看不見妳的人影，不是會懷疑麽？”
　　安姐姐淡淡道：“妳放心，今夜我會壹直留在房裏打坐的，妳就好生安歇了吧。”
　　林晚榮急忙跳起來：“姐姐睡床，我去打坐，唉，好幾個月沒練功夫了，要是再不加把勁，就要被姐姐妳超過了。”
　　安碧如轉過身道：“妳天天到處亂轉，不肯安下心，就算再練上壹百年也超不過我，要妳打個什麽座？”
　　林晚榮早已爬上椅子坐好，苦惱點頭：“我也想與姐姐壹起睡床啊，但是男女授受不親，師傅姐姐長得跟仙女似的，我定力又差，要是不小心擦槍走火，那就不太好了。所以，還是分床睡吧，等以後再合床好了。”
　　與這小子說上壹會兒話，真是擾亂心神，安碧如強自吸了幾口氣，平心靜氣，慢慢的呼吸平緩下來，竟然緩緩睡了過去。
　　本來是壹個十分美好的入幕之夜，就算不能真個銷魂，但是摸摸抓抓占些小便宜，那是免不了的，卻被自己壹句話搞成這個樣子，失策啊，真是太失策了。林大人懊惱欲死，坐在椅子上打瞌睡，方過了壹會兒，卻聽見安姐姐輕聲道：“妳過來，睡我旁邊。”
　　“這個，不太好吧，說好了要分床的。”口中如此說，他跑的比猴子都快，壹咕嚕鉆到床上，聞著安姐姐淡淡的芳香，賣乖道。
　　安碧如纖手伸出，微帶著顫抖，輕輕撫摸他的頭發：“林三，這個世界上人心龐雜，難以揣測，雖不敢說人性本惡，但作惡之人卻是不少。妳惡行不少，但心思卻不惡，比無數的偽君子都強上百倍。”
　　“那是那是，”感覺安姐姐溫柔的撫摸自己的頭發，心裏無比的平靜，他急忙點頭道：“我是真小人，絕不做君子，不管是真君子，還是偽君子。”
　　安碧如淡淡點頭：“認識妳以來，有兩件事最讓我感動，妳知道是哪兩件嗎？”
　　見林三搖頭，安碧如輕輕壹嘆：“壹件是微山湖上養傷之時，趕回金陵前壹夜，妳唱的那首難聽的歌。”
　　“姐姐，雖然我今夜說錯了話，但妳也不能這樣打擊我吧，我唱歌得過獎的，那能叫難聽嗎？”林晚榮委屈說道。
　　“世上只有媽媽好，有媽的孩子像個寶。投進媽媽的懷抱，幸福享不了。”安姐姐搖頭微笑：“當時聽妳唱這歌，只覺得妳很傻，現在想來，大概是我傻。”
　　“姐姐，其實我唱那首歌，真的很難聽，我媽以前都說過的。”林大人難得老實壹回，低下頭小聲說道。
　　安姐姐放聲大笑，笑著笑著卻淚珠落了下來：“第二件，就是妳為了維護我，連性命都不要了。我闖進天牢之時，心裏只有壹個想法，與妳死在壹起好了。早知有今日，當時就把妳殺了，再自己抹了脖子，總比現在心都死了的好。”
　　林晚榮大驚，急道：“師傅姐姐，我是無心的，妳可不要嚇唬我。”
　　“如果沒有仙兒，如果沒有今晚的那句話，其實，我們是可以相悅的。”安碧如忽然沖著他嫵媚壹笑，滿臉的淚珠燦爛耀眼，像是滿山綻開的梨花，林大人便昏昏沈沈的睡了過去……
　　第二日壹早醒來，卻見身邊空空如也，安姐姐便像壹只飛過的鴻雁，不留下壹絲蹤跡。唯有枕邊未幹的淚痕，仿佛訴說著什麽。
　　林晚榮抹了抹眼角，心道今天天氣不好，露珠都下到眼睛裏了。呆呆望著那濕透的絲枕，想起昨夜安姐姐的淺言低語，他直直的發楞了半晌，忽然輕嘆壹聲：“妳這該死的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