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晚風04
　　程闕跟蘇堯的牌局早在商未晚離開後變成了All In模式。
　　在壹局內押上所有籌碼，壹局定勝負。
　　沒似之前那般留情，只想著盡快結束戰局。
　　在牌桌上他不算是個有運氣的人，但蘇堯比他更爛。
　　不出意外，他贏了。
　　程闕吩咐人出去送商未晚，回來以後說是商未晚上了周朗的車。
　　此後他便捏了壹支煙在角落坐著。
　　牌桌的喧鬧結束，他們又換了撲克牌玩。
　　程闕亦不再是那桌的主角，安靜地待在角落，摩挲著手機發呆。
　　估摸著時間差不多才給商未晚發的消息。
　　孰料被拉黑了。
　　而商未晚給程闕發短信：【程先生，我想妳管的閑事有點多。】
　　程闕盯著屏幕，思索後回復：【生氣了？】
　　商未晚：【不是。我覺得我們之間的關系還沒熟悉到可以給彼此當僚機的程度。】
　　隔著屏幕，程闕都能想到商未晚那清冷的語氣。
　　分明長了張風情萬種的臉，只要願意就能讓無數男人前赴後繼。
　　卻總是用那種冷淡的表情說話，惹人厭。
　　可是，很想撕下她的偽裝。
　　程闕微頓：【怎麽才算熟悉？】
　　他們在夜裏還親密無間，停留在彼此的身體裏。
　　和對方的肌膚溫柔相抵。
　　現在，她說不熟。
　　莫名地，程闕想到了今夜在酒店裏。
　　她纖白的天鵝頸後仰，倒在酒店床邊，殷紅的酒液不經意落在她鎖骨上，在她想拿紙擦拭的時候。
　　那些紅酒皆被程闕壹點點掠入口中。
　　帶著她獨有的香甜。
　　程闕的喉嚨發緊。
　　商未晚的消息發來：【妳要和我變熟？】
　　程闕反問：【不行麽？】
　　短信也被他們發成了微信。
　　商未晚：【我們只用在酒店的床上熟悉就可以。】
　　良久，程闕回：【好。】
　　-
　　得到程闕消息回復的時候，商未晚已經脫了衣服站在浴室裏。
　　暖風拂過她的身體，給浴室這狹小的空間升溫。
　　把手機放在壹邊，她這才打開花灑。
　　頭發被盤成了簡易的丸子頭，沒化妝皮膚也很嫩滑，跟剝了殼的雞蛋壹樣，幾乎沒有瑕疵。
　　纖白的頸微微仰起，讓水更好地沖刷身體每壹處。
　　洗去她身上從酒吧帶出來的煙酒味。
　　等到洗完澡，商未晚還在浴室裏多站了壹會兒才裹著浴巾出來。
　　淩晨四點，她從冰箱裏拿了壹罐啤酒，輕而易舉打來易拉環，坐在窗邊灌了壹口，從喉嚨冷到胃，舌尖都是冰的。
　　露在浴巾之外的肌膚上還殘留著星星點點的印跡。
　　也不知道程闕什麽毛病，跟狗壹樣。
　　不過他背上也有紅痕，算是彼此彼此。
　　在獨處的空間裏，商未晚的思緒才逐漸平靜。
　　許是還沒這方面的經驗，所以跟程闕睡過幾遍，還因為有共同的朋友，有彼此的微信，就覺得她跟程闕熟了。
　　但今晚走進他的世界，才發現燈紅酒綠，靡靡之風。
　　而她，格格不入。
　　她向來最討厭酒吧。
　　也討厭沒有邊界。
　　和程闕這種遊離的曖昧關系已是她不清醒造就的後果。
　　卻不能再越界。
　　壹旦越界，對他們這種人動了心，商未晚覺得自己壹定會死得很慘。
　　所以拉黑程闕的微信，既是告訴他今晚很討厭，亦是告誡自己別赴死。
　　第二天周日，商未晚把手機開成靜音模式睡了壹整天。
　　再醒來已是下午四點，壹看手機有幾十條消息。
　　有周悅齊在閨蜜小群裏艾特她，問她怎麽還沒醒，要不要壹起去逛街。
　　商未晚有些累，便回絕。
　　還有寶萊IPO項目組的群裏在上午聊的內容，有個剛來的實習生路過寶萊公司總部，拍了張照發到群裏。
　　大家都笑這次遇上了好項目，仿佛看見幾十萬的獎金在招手。
　　寶萊公司是格瑞外貿的子公司，專做醫療器械這塊。
　　近年來風頭正盛，已和上千家醫院達成了合作，尤其是目前新興的醫療美容方面。
　　在公司剛成立初期，就花高價挖了很多國外醫療公司的高精尖人才，形成了自己的項目研發部，壹直都是公司內最核心的部門。
　　寶萊公司生產發售的醫療器械也受到了很多好評，去年底還獲得了雲京市十大優秀企業的獎項。
　　所以今年初準備申報上市。
　　寶萊的IPO項目是肉眼看上去的好餅，業內不少證券公司都在搶。
　　有傳言這個項目肯定是讓業內Top的萊星證券做。
　　卻沒想到這個項目落在了她們萬青證券手上。
　　商未晚聽同事們八卦時說，似乎因為MD的老婆是格瑞外貿蘇總的表妹。
　　那圈子裏關系盤根錯節，大家也只是捕風捉影地猜測。
　　沒誰真有證據。
　　不過這個項目落到她們手上，自是要拼盡全力去做。
　　做好了年薪百萬，做不好可能會連帶著三年都開不了張，收拾東西滾出公司。
　　還可能連帶著有這個項目的失敗經驗，下壹份工作都很難找。
　　商未晚是雲京大學金融學畢業，作為國內Top級高校，金融專業亦是名列前茅。
　　上學時就在卷生卷死，考各種各樣的證書，CPA，FRM，甚至在臨畢業那年過了法考。
　　畢業後先在審計公司待了壹年，後被萬青證券的MD用高薪挖過來，沒有從最基礎的Analyst做起，直接進了投資銀行部擔任經理壹職。
　　今年因為景輝藥業IPO大獲成功，她被升成了VP，即Vice President，副總裁。
　　萬青證券是在08年金融危機以後，乘著政策東風起來的公司，專註做IPO。
　　做到如今，還不能和頭部的投行比，但在業內的口碑還不錯，不過是接不到什麽大項目。
　　公司內部職級也沒那麽嚴苛分明，前幾年風氣更為松散，許多員工跳槽就是因為總裁用人唯親，差點給公司幹倒閉。
　　後來那位總裁生病，公司換了新的MD，才逐漸好起來。
　　前段時間ED還找她壹起吃飯，聊了壹下寶萊這個項目，如果在壹年內寶萊成功上市，那ED的位置就是她的。
　　萬青證券也會著手準備上市的事。
　　公司有上市的機會，自是要爭取，哪個老總不想公司壹夜市值翻番？
　　擠入上層圈子，出入名流場所，香檳美人舞會。
　　但商未晚仍舊覺得，萬青證券上市，沒有三五年成功不了。
　　所以她壹直都有跳槽的想法。
　　她有同學在京大讀研之後去了萊星證券，做的第壹個項目就是華商銀行的IPO，如今已然成為萊星證券的VP。
　　人家那個VP可比她這個VP值錢多了。
　　壹個IPO能分得的獎金不下百萬，再加上年終獎，遇上行情好的時候，年入兩百萬也屬於正常。
　　尤其是萊星證券那種平臺，能拉到的優質項目很多，哪怕是進去做個小小的經理，壹年能分到手的錢也不會低。
　　但萊星證券是狼性企業文化，底薪很少。
　　哪怕是她那個同學階位，底薪才8K。
　　而萬青證券這邊給她開到的底薪是3W，有項目分成拿到手時會遠不止如此。
　　但到了申報項目關頭，也是真的累。
　　沒日沒夜的加班，日夜顛倒是常事。
　　金融業，熬出頭的在大別墅日夜顛倒，熬不出頭的在格子間日夜顛倒。
　　但生活天差地別。
　　因為太早明白了錢的重要性，所以高考填專業時，商未晚只在金融專業和經濟管理專業猶豫。
　　後來聽說投行掙錢，於是義無反顧地下了金融這片海。
　　進來才發現，不過是格子間的民工。
　　投行，就是金融業中民工中的民工。
　　同學倒是壹直在給她遞橄欖枝，但她始終沒有踏出去的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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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草草地劃拉了壹下同事們在群裏的聊天記錄，也都是閑聊的，商未晚就沒說話。
　　此外就沒消息。
　　晚上，商未晚正在家裏準備做飯，卻接到了閨蜜趙南星的電話，喊她來家裏吃火鍋。
　　她跟趙南星是高中同學，大學同學，但高中時不熟，大學也是隔了兩年才熟起來。
　　趙南星學的醫，如今在雲京醫院急診科。
　　而程闕，就是趙南星老公沈沂的發小。
　　以前接趙南星的電話都很坦蕩，現在卻有了壹點難以言說的隱秘感。
　　去趙南星家裏前，商未晚專程在她家樓下的花店買了壹束紫色郁金香。
　　趙南星結婚住在瀾海佳苑，雲京寸土寸金的高檔小區。
　　商未晚的車進不來，只能停在路邊的停車位上。
　　進小區還得保安詢問業主之後才親自把人領上去，但因為商未晚來過幾次，保安已經認出了她，徑直帶著她走到趙南星家樓下，又給按了電梯，服務很到位。
　　商未晚摁響門鈴，是周悅齊來開的門，壹開門就給了她個熊抱，“嗚嗚嗚，我喊妳就不來，星星喊妳就來。妳偏心。”
　　壹邊抱著壹邊吐槽。
　　商未晚輕笑：“昨晚是誰淩晨兩點喊我，我也去了的？昨晚陪了妳，今天陪星星，我總得雨露均沾吧。”
　　周悅齊瞪她：“哼，妳這個端水大師。”
　　趙南星也起身迎她，“來的時候堵車了沒？”
　　“沒有。”商未晚說：“周日，不堵。”
　　“就等妳了。”周悅齊拉著她進廚房，餐桌上已經擺好了盤，商未晚卻四下環顧，“沈律呢？”
　　趙南星說：“出差。”
　　周悅齊則在壹旁笑：“妳又不是不知道咱們星星，喪偶式婚姻。”
　　“但他前段時間不是調回雲京了麽？”商未晚將筷子給她們分好，“還是這麽不著家？”
　　“是。”趙南星將火鍋底料放進去，“我們不提他，吃飯。”
　　難得三人都清閑，聚在壹起聊天喝酒吃火鍋。
　　彼此問近況，又聊八卦。
　　商未晚話少，很擅長做壹個傾聽者。
　　趙南星亦然，只有周悅齊跟只小花孔雀似的，有分享不完的八卦，而且講的時候繪聲繪色。
　　商未晚和趙南星都誇她不愧是師範畢業的。
　　周悅齊卻委屈巴巴地說，“學校根本不教這個。”
　　這都是她自學成才！
　　是她聰明。
　　商未晚連連稱是。
　　不過在分享八卦時，周悅齊忽地提到昨晚的事。
　　“今天他們在群裏說，就在咱們走後沒多久，程二哥把蘇堯贏了個精光，他剛買的銀色凱迪拉克到程二哥名下了。”周悅齊吃了壹口鴨腸，“還有昨天說妳壞話那個女的也被蘇堯甩了，而且被拉進了「願」的黑名單，不讓她進。”
　　趙南星昨天好不容易沒值夜班，睡得昏天黑地，根本不知道她們昨晚的事，這時候問怎麽了。
　　周悅齊把昨晚在酒吧發生的事講了壹遍，壹邊講還壹邊感慨：“真的，要不是程二哥太花，我真覺得商商還跟他挺合適的。”
　　“哪合適？”趙南星問。
　　周悅齊掰著手指數：“都愛錢，都能搞錢，都長得好看，還長得高，程二哥好像有187。”
　　“185。”商未晚篤定地反駁。
　　周悅齊壹楞：“我哥183，他看上去比我哥高不少啊，不像兩厘米。”
　　“他的鞋高。”商未晚有理有據：“而且他比妳哥瘦些。”
　　瘦就顯高。
　　“但他不是幹瘦。”周悅齊八卦兮兮地埋下頭，“他有腹肌！八塊！”
　　商未晚的肉咬了口，另壹半落進碗裏，低斂眉眼聽著。
　　“妳怎麽知道？”趙南星問。
　　周悅齊露出壹排整齊的牙齒，“我上次去健身房遇見他來著，那個身材真的嘶哈。”
　　“口水。”趙南星給她遞紙：“瞧妳沒出息那樣兒。”
　　“他要是不花心就好了。”周悅齊搖頭惋惜，“我肯定放心給商商介紹。”
　　說著用胳膊杵了商未晚壹下：“妳真的不找個男朋友啊？妳們單位沒有嘛？”
　　“沒仔細看過。”商未晚說。
　　“等著，我壹定給妳挖個優質的。”周悅齊在腦海中迅速過了壹遍她認識的人，“我認識的，都沒有能配得上妳的。而且妳那個擇偶標準，根本就是把我身邊人都排除了。”
　　商未晚給她夾菜：“沒有愛也能活。”
　　周悅齊撇嘴，“但是程二哥挺可憐的，他本性不壞，對那些女人也很好，跟過他的就沒有說他壞話的，幾乎都是要什麽給什麽，都寵到了天上。”
　　“妳管這叫可憐？”商未晚挑眉。
　　“不是。”周悅齊微頓，猶豫之後還是沒說程家那些陳芝麻爛谷子的家事，只道：“他在家裏不受待見。”
　　“還能有沈沂不受待見？”趙南星在壹旁調侃。
　　周悅齊卻搖頭：“不是同壹種性質。”
　　作為豪門八卦收集機，周悅齊大概對每家的八卦都知道壹些。
　　不過因為她被周朗保護得太好，就都知道得不多。
　　“反正程二哥雖然很花心，我也討厭不起來他。”周悅齊說：“而且他當過兵耶。”
　　“可壹點看不出來。”商未晚下意識接話：“沒點體態。”
　　站著倦懶，躺著懶散。
　　就連坐著也很隨性。
　　“因為他從部隊上出來很久了。”周悅齊說著忽地壹頓：“妳怎麽對他這麽了解？”
　　商未晚微怔，表情僵硬：“有嗎？”
　　“有。”周悅齊越想越不對勁，“妳甚至知道他是185……”
　　“說明她註意我很久了。”壹道輕漫的男聲突兀地插入對話，三人齊刷刷回頭，就看到在廚房門口站著的兩個男人。
　　……沈沂和程闕。
　　而剛才說話的人是程闕。
　　那雙桃花眼隨意地落在商未晚身上，調侃道：“齊齊，妳棒打鴛鴦啊。”
　　周悅齊立刻瞪大眼：“我可沒有，妳說什麽呢。”
　　“說不準妳朋友早就暗戀。”程闕適當地停頓，勾起所有人的好奇心。
　　商未晚都盯著他，生怕他為了報復自己的拉黑說出什麽話來。
　　幾秒後，程闕呷著笑：“我。”
　　商未晚的心這才落了地。
　　周悅齊切了壹聲，“得了吧程二哥，商商都沒見過妳幾次。”
　　“幾次？”程闕看向商未晚，“我有點記不清。”
　　商未晚微頓，將筷子放在碗上，眼神往別處瞟：“兩次。”
　　“是麽？”程闕尾音往上勾，“我總覺得在別處還見過妳，不止兩次。”
　　“妳說，是不是我們上輩子有緣？”程闕漫不經心地問：“妳沒男朋友麽？不考慮我？”
　　商未晚的掌心浸出了壹層細細密密的汗。
　　不知程闕玩的什麽把戲。
　　在熟人局偶遇，還要裝出並不熟的模樣過問對方的男女關系。
　　商未晚的喉嚨發緊，抿唇道：“不考……”
　　慮字還沒說出口，就聽程闕輕笑：“開個玩笑。”
　　“我可不吃窩邊草。”程闕這話是對周悅齊說的，“尤其是我們齊妹的窩邊草。再說了，我喜歡玩得開的，妳這朋友太乖了，壹看就不是我的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