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9章 熬硝場

　　艾格楞了半秒，壹口氣沒呼完便想通了：這根本不是什麽突破性的新發現，而是自己壹直以來都陷入了“懂很多卻沒有實際經驗”的境地，鉆了牛角尖！
　　他只記得廁所和畜棚馬廄墻角析出的雪花就是硝，只記得這些地方的土裏面含有土法制硝所需的各種細菌，卻忘了墻上析出的硝，原本就是從底下的土裏面冒出來的。用這些土當制硝的引子固然是可持續的長久路子，但若是急著要產品，直接用這些土熬硝，肯定也是能解燃眉之急的！
　　和制硝相比，直接熬硝顯然是權宜之計，且有殺雞取卵、涸澤而漁的嫌疑，但現在的情況已經緊急到就等這些“雞”和“魚”肉來救命了，當然不能被習慣性思維限制住，什麽都想著要建立起完整生產鏈才肯罷休！
　　該死，艾格很快又想到：自己當初讓產業園在君臨制硝，是因為贈地氣候太過寒冷，各種工具和材料也短缺……但若是直接挖土熬硝的話，卻是對地理位置完全沒要求的。若自己能早壹點想明白這點，後冠鎮和整個北境早就開始轟轟烈烈的大練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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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耽誤的時間追不回來，但亡羊補牢為時未晚。在心中懊惱地打了自己幾個耳光，艾格面上沒有表露出失態：“竟還有這麽壹回事？直接從這些墻角挖的土裏，能熬出多少硝來，品質如何？”
　　“多少有浮動，看挖來土的品質如何。”科本如實答道，“我和助手們在簡單嘗試後總結出了壹個最簡單的分辨方法：把備選的土碾碎了撒到燒紅的木炭上，能爆出火花的就是含硝的。壹層壹層刮下去，壹直挖到品質開始下降為止。產出的話，壹車好的硝土能熬出來壹小罐，由於我們之前壹直沒能找到將鹽等雜質從硝中分離的方法，品質相當不壹。”
　　“我們派往各地的商隊如今有了好幾項任務：出發時帶上守夜人產業的商品到各地出售，每到壹地，找硝礦的勘探人員先出發幹活。剩下的人賣完壹波東西，便立馬到處找廁所和畜棚馬廄……墻上天然析出的白屑本身是高品質的硝，刮下來另外存放後，緊接著又要把墻角的土刨幾層裝車。”妮娜對艾格親自下達的命令分外上心，對具體狀況了如指掌，“當然，在大大小小貴族們的封地裏動土往往會被主人認為是不祥的，這麽做很多時候要給地主人壹些賠償——願意接受商品的就用貨物做補償，不願意的也可以拿銅板、銀幣……權當花錢買土，至於小部分想大開口提高價的嘛，我的指示就是直接放棄。雖然優質的硝土很多時候只有地表薄薄壹層，但泱泱七國，哪裏沒有廁所和畜棚呢！”
　　艾格臉上恢復了笑意，這就是群策群力的好處了：自己確實掌握了這個世界人們想象不到的巨量超前知識和情報，但智者千慮必有壹失……更別提他也從不認為自己是什麽智者。受理科生思維方式和並未親自動手只能紙上談兵這些短板的局限，他時不時就會碰上這類“本該壹想就通卻因為各種原因走進死胡同”的狀況。這時候，有壹幫本世界的聰明人在旁查缺補漏並及時提醒，大事可成。
　　“很好！”他絲毫沒掩飾贊許，“熬硝場在哪，帶我去瞧瞧。”
　　“馬車在外面。”妮娜壹見面就猜到艾格早晚要看，早就尋隙將壹系列安排都吩咐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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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片刻之後，壹行人乘坐著馬車來到了僅裏許之外的熬硝場。蒸騰的熱汽伴隨著燃料燒出來的灰煙在好幾百米遠外便能瞧見，再靠近些，熬硝場矮墻外遍布的土堆、煤堆和廢渣將這裏打造得像壹個熱武器時代的戰場……在戰爭陰雲密布黑水河沿岸，產業大量盈利部門都在縮減生產規模、勒緊褲腰帶準備過冬的大背景下，這所有項目中唯壹大量燒錢卻很長時間內不會有任何收益的熬硝場，反倒加班加點如火如荼，每天從早開到晚，養活了大量從其它部門裁減下來的工人。
　　工場內的景象並無甚特殊，只是將先前那個制硝試驗場擴大了幾倍，再將最後壹道熬硝工序的鍋碗瓢盆、竈臺火爐大量重現並以壹定規劃排布，中間留出路徑罷了。在大鍋前使勁攪動著滾燙液體的熬硝工、推著小推車四處奔跑時不時停下留壹鏟子煤的搬運工、將鍋底最終產物——壹塊塊白裏帶黃的硝坨子撈出，敲碎後小心翼翼地裝入瓦罐再送往集中存放處的收集工……
　　人來人往熱火朝天，恍惚間，艾格還以為自己在後冠鎮的冶煉區。
　　“托王領人口密集的福，我們在龍女王登陸前就從各處運來了大量硝土，目前仍剩小半。至於燃料，王領對木柴管制嚴格，我們只能從河間地大量購入劣質煤，這種煤便宜，但燒得火小，煙還極大……用的人很少。幸而熬硝可以在半露天環境下進行，也不需要考慮那麽多了。”
　　跟來的科本這時候也想起了什麽，壹副如夢初醒表情地叫起來：“啊！幾周前熬硝場的負責人就向我匯報了壹個情況——熬硝過程中鍋裏會先沈下來很多鹽，我這段時間來還壹直在想如何利用這壹點將硝單獨提取。現在壹回想，這不就是大人所說的……‘不同物質在水中溶解度不同，同壹種物質在不同溫度下的溶解度也會有變化’嗎！我猜，把沈過鹽的硝水再放在外面冷卻壹下，說不定就能把硝凍出來！”
　　聰明，就算不對也大差不差了。艾格大概明白，自己這幫下屬們口中的鹽和硝其實對應的就是化學上的氯鹽和硝酸鹽，而後壹種東西便是自己想要的火硝。雖然壓根沒記住過這兩類物質的溶解度曲線，但科本此刻提出的辦法，就算不能提純出火硝，至少也能進壹步祛除雜質氯鹽。
　　但眼下艾格沒心情誇獎人，他迫不及待地問道：“成品倉庫呢，這段時間以來，壹共產了多少硝了？”
　　“大人這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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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體驗過壹連串的驚喜後，看到成品的艾格難掩臉上的詫異和失望：“就這麽幾罐？我看工場裏的產量，不應該吧。”
　　妮娜噗嗤壹聲笑出來：“大人您誤會了，這是今天上午的產量。您千叮嚀萬囑咐告訴我說這東西至關重要，我哪敢堆在這……熬硝場每天的產出，都會有人裝車送往黑墻堡，壘到防火、防盜、防潮的壹級倉庫貨架上妥善保存的。我好幾天沒過去看了，但現在估計已經堆了小半倉庫了。其實按理說第壹批應該早已在發往贈地的路上，可惜龍女王的艦隊封鎖了黑水灣，那支太監軍團又切斷了北上的國王大道，所以就壹直被堵在黑墻堡裏了。”
　　“大人，那些大部分都是半成品。”科本主動請纓道，感覺自己想到辦法的他無法忍受上交壹批混合物，“給我半個月……不，壹周時間，我就能把它們全部提純壹遍！”
　　“不，我沒那個時間等。”艾格松了口氣，擺手否決，“收拾收拾東西，帶上妳信任的助手，準備跟我回贈地。制硝在那邊的冰天雪地裏開展不起來，熬硝卻可以……妮娜，立刻派人回黑墻堡，安排搬運工把倉庫內的硝盡快裝船到黑鳥號上，今天來不及了，明日中午君臨會開半天門吧？我準備到時候去見壹下史坦尼斯國王或首相，然後便立刻啟程北返。提純的事情，後冠鎮的火術士也幹得了，分離出來的鹽，正好能解決贈地缺鹽的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