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壹七章 死蠱

　　“可是老東西的魂環大護不是這麽簡單的，除了強大的魂力之外，還有穩固的妖陣。”小公主漸漸感覺到，面前自己看不清的小天地中，皇陵墓墻魂力流失的速度正在減慢。
　　妖陣和修陣雖然都是陣法，細節上有許多不同，人族修士很少研究妖陣。這種流失速度的減慢，正是【魂環大護】中妖陣開始發揮作用。
　　小公主想了想，自言自語的走上半空：“只有我心疼哥哥。”想要去幫忙，找出辦法破壞妖陣。可是她看到半空中的孫大人摸出來壹只小小的瓦罐，裏面好像藏著什麽寶貝似的，罐子口朝外閃著靈光，然後孫大人摸出來壹根石錐，看準了皇陵中的某個位置戳了下去。
　　小公主看壹看那個位置，對照了壹下自己手中的皇陵建造圖錄，歪著腦袋想了壹會兒才是恍然：“原來魂環大護的妖陣破綻在這裏！”
　　只不過這個破綻即便是找出來了，真的想要破壞並且阻斷妖陣的運行也並不容易，因為這裏乃是整個龐大妖陣的魂力運轉關鍵位置，澎湃的魂力沖刷，產生了極為強大的力量。壹般的六階法器刺進去，頃刻就會被折斷，碎片會被沖得無影無蹤。
　　便是七階法器，恐怕也堅持不了半柱香的時間。只有八階才有可能堅持半個時辰以上，並且會對八階法器造成不可逆轉的嚴重傷害。
　　而哥哥手裏的這壹根石錐，看上去普普通通，竟然毫不費力的就堅持住了。小公主盯著瞧了壹陣兒，羨慕的咂咂嘴：“原來是壹件人族聖物。”
　　貝錐阻斷了妖陣，小陰間對於【魂環大護】中魂力的抽取速度飆升，孫大人索性又將鬼兵大營張開，六十萬鬼兵撲到了皇陵上，每壹個都好像酒鬼掉進了酒海裏，歡快又暢快的開始長鯨吸水。
　　【魂環大護】的力量飛快降低——小陰間中，萬魂王眼看著隨著鬼兵們力量的提升，那幾位六階鬼將的層次不斷擡升，語重心長的教訓自己的三個同伴：“妳們要抓緊啊，這小陰間中，不是西風壓倒東風、就是東風壓倒西風，鬼兵大營就要誕生七階鬼將了，妳們還在六階上打轉呢……”
　　從孫大人出手，前後不過小半個時辰，整個皇陵忽然顫動搖晃，連帶著周圍的壹座座大山，都發出了轟鳴之聲，石塊嘩嘩啦啦的滾落，魂環大護的力量徹底耗盡，妖陣沒了力量的支撐，也隨之熄滅，皇陵空門大開！
　　孫大人從半空落下來，跟小公主說道：“現在從任何地方進入皇陵，都沒有難度了，妳重新規劃壹下路線。”
　　天命公主想了想，很明智的對哥哥坦承了情況：“老東西的陵墓裏，有三處難關。第壹便是這【魂環大護】，就是壹個厚重的烏龜殼子。如果是我自己來，真的就只能慢慢想辦法，破掉這其中的妖陣，不知道要花費多長時間，果然還是哥哥厲害。”
　　“第二個難關，是壹頭名叫【死蠱】的邪物。老東西在位時間極長，這其間他培養了無數的走狗，這些走狗中有很多蠢貨，十分強大並且眼瞎了，所以對老東西忠心耿耿！”
　　“他們死後自願接受老東西的秘法，轉化為死靈，然後由老東西用類似於養蠱的方法，彼此之間互相吞噬，培養成了壹種邪異而強大的死蠱。死蠱和整個皇陵融為壹體，它的身軀介乎於肉身和魂體之間，在皇陵內可以無視距離，隨意穿梭虛空。”
　　“所以我們只要進入皇陵，就繞不開這壹頭死蠱。不管我們選擇哪壹條路線，它都會出現在我們面前。”
　　“這東西的力量源泉，很可能已經被老東西送入了古滅域中。即便是將它化為灰燼，它也能立刻重生，而且它的力量擁有極強的汙染同化效果，在皇陵中戰鬥，還有加持的效果，非常難對付。”
　　“最後壹個難關，是被老東西拘禁在皇陵中的【怨孽】。我也不清楚這東西具體的力量，和戰鬥方式。大致推測……應該是心靈攻擊為主。”
　　“說起這【怨孽】的來源，就要提到老東西為什麽能活這麽久，嘻嘻，這個秘密九巫妖廷上下都很想知道，可是只有人家壹個知道喲，哥哥不好奇嗎？”
　　孫大人沒興趣跟她玩笑：“別賣關子！”
　　“哥哥妳這人可真沒情趣。”小公主抱怨了壹聲，還是繼續說道：“老東西有壹種血脈續命的秘法，簡單來說就是用自己的直系血親，來為自己延續壽元。老東西壹輩子很能生，兒子、孫子輩加起來有好幾百個，所有妖都以為他把這些兒孫都熬死了，實際上他在這些子嗣壹出生的時候，就用秘法將他們綁定。”
　　“這些兒孫都是他血脈續命的祭品，兒孫輩至少有壹半的壽元，被他奪走加在了自己身上。這種秘法掠奪的壽元，最後能夠延續在老東西身上的，其實十不存壹。但是兒孫多呀，老東西就壹直活壹直活，嘿嘿，真是個老怪物！”
　　“可是到了曾孫、重孫輩，血脈遠了，這種邪法的效果近乎於無，他才終於熬不住了。”
　　“這些被他親手害死的兒孫，留下了可怕的怨念，這些怨念自然是縈繞在老東西的身上。可是老東西活的太久了，竟被他慢慢想出了這個辦法，斬下了這些怨念，在皇陵中培養了這壹只【怨孽】。”
　　“老東西這壹生，冤殺的妖族沒有百萬也有八十，這些怨念也都被他用來餵養這只【怨孽】。”
　　小公主介紹完，又說道：“除了這三道難關，皇陵中其他的布置，可能會費些手腳，但都不會給我們造成真正的麻煩。”
　　孫大人點點頭：“我已經解決了第壹個難題，第二個的【死蠱】就交給妳了。”他輕輕壹拍小公主的肩膀：“上吧，我看好妳喲。”
　　小公主翻翻白眼，嘴裏說著“哥哥壹點都不照顧人家”，然後小拳頭壹揮，咚的壹聲在厚重的巖石墓墻上搗出來壹個大洞，當先走了進去。
　　孫大人跟在後面，樂呵呵的不用出手。天命公主對這座皇陵的確可以說是了如指掌，墓室中有許多危險的埋伏，小公主每壹次都可以先壹步破解了，兩人推進的十分順利。但是孫大人很郁悶：“妳的這位老祖宗好歹當了幾千年的妖皇，怎的如此窮酸！這偌大的墓室第壹層，除了殺人的布置，竟然什麽都沒有！”
　　孫大人跟在小公主身後，還想撿點寶貝，結果整個這壹層空空蕩蕩！
　　小公主就冷笑：“那老東西壹輩子虧心事做盡，當然擔心自己如果死了，會有人惦記陪葬品來盜墓。所以他有個理念就是壹定要在活著的時候把錢都花完。”
　　“然後他還偏偏不告訴外人，讓人都覺得他做了幾千年的妖皇，墓中陪葬的寶物壹定堆積如山！他將整個大墓布置的無比兇險，就是要將那些盜墓的引來，然後把他們坑死在這裏——那些人進來之後，發現這裏面只有死亡兇機，寶貝沒有半個，那老東西每次想到這個，都會自己傻樂好半天。”
　　孫大人很是無語，這都什麽玩意？
　　所以說壞人即便是老了，妳也別指望他們幡然悔悟痛改前非了，他們只會壞的更有經驗，壞的更陰損，想著臨死之前再撈壹筆！
　　小公主選擇了最“簡便”的壹條路線，處理了七處陣法陷阱之後，他們進入了墓室的第二層。這是壹條斜著向下的通道，走到壹半的時候，小公主鼻子抽動：“哥哥，小心壹些，我嗅到死蠱那種臭味了。”
　　“好的。”孫大人立刻就躲到了小公主身後。小公主回頭給了他壹個大大的白眼。
　　不需要他們猜測著邪物究竟在什麽地方，他們從這條墓道走出來的時候，就看到壹頭屍骨、魂體混雜在壹起，形態卻類似於某種昆蟲的怪物，發出至此靈魂的嘶吼聲，趴在地上等著他們。
　　嗖——
　　那東西忽然壹動，小公主的眼中，便失去了它的蹤影，速度實在太快！但是七階妖聖也非等閑，小公主的感知仍舊清楚地捕捉到它的行動軌跡，她朝自身的頭頂探出了手掌。
　　她的手掌很秀氣，白白的像是壹件無瑕的瓷器。小手周圍轟然壹聲湧出了九道真火凰尾，幾乎就是同壹時間，那壹頭死蠱出現在了她的頭頂上，兩只細長的鋸齒形刺足兇狠的戳下來。
　　轟！真火翻滾，將死蠱炸翻出去，真火凰尾如影隨形準備抽打，可是小公主的眉頭微皺了壹下，死蠱的攻擊之寶，還帶著壹道靈魂傷害，而且格外詭異，小公主雖然早有準備，卻還是中了壹下，真火凰尾的追擊停頓，死蠱便嗖的壹聲閃進了墓室黑暗中，隨之失去了任何蹤跡。
　　“它和整個皇陵融為壹體了，接下來可能會從從任何地方殺出來。”小公主說著，真火凰尾輕輕飄蕩，她的壹座小天地張開。
　　但是小天地在皇陵中受到了限制，只能夠打開很小的壹片範圍，勉勉強強把自己和哥哥籠罩進去。
　　孫大人不動聲色的感知著天命公主小天地的規則。
　　小公主緊抿著紅唇，壹雙大眼睛中，凝重之色下隱藏著壹絲瘋狂，似乎對這種搏命之戰，充滿了期待！
　　越危險越興奮、越興奮越瘋癲！
　　忽然有壹條鎖鏈壹般的骨椎從後面刺來，小公主頭也不回便有壹條真火凰尾卷住了骨椎，隨後將其燒成了灰燼。
　　可就在骨椎出現的同時，又有三只虛幻的鬼爪，從小公主的前方出現，帶著森然陰氣撲抓而來。三道真火凰尾朝前壹拍，各自用真火燒滅了鬼爪。
　　緊跟著又有壹道流淌屍水，散發屍毒的屍繭撞破了虛空，如同隕石壹般飛來。小公主面前升起了壹道火墻，屍繭撞入其中轟的壹聲炸開，無數屍蟲拍打著翅膀四處亂竄，卻都沒能逃過真火焚身的結局。
　　四十米的壹道屍水浪潮忽然從小公主的腳下蔓延而來！
　　無數幽魂繚繞在小公主身邊，發出了撕裂靈魂的嘶吼。
　　三百跟蟲足尖刺，從虛空的各處同時刺來！
　　孫大人站在後面，自然也是不可避免的卷進了這樣的攻擊之中。但是孫大人僅僅是被波及，那死蠱的主要目標就是小公主。孫大人手指輕彈，壹些幽魂灰飛煙滅，壹些蟲足斷裂。孫大人大致判斷出，這死蠱應該是借著“源復蘇”的東風，剛剛晉升七階，說不定還是小公主離開後，太上皇悄悄給提上來的。
　　它的身軀相當於七階法器，各種攻擊也只是勉強達到了七階的層次，足以對天命公主形成威脅，但這個威脅並不大。真正麻煩的是，這東西無法真正被擊敗或者消滅！
　　天命公主壹百零八只真火凰尾全部展開，雙手揮舞之間，有各種真火凝聚的兵器出現，在戰鬥中全面占據上風，死蠱看似不斷發起攻擊，卻只是將自己送上去給對手消滅而已。
　　短短時間內，孫大人已經看到天命公主五次徹底消滅了死蠱。但它立刻就在黑暗中重生，以更加兇猛的姿態殺上來。
　　天命公主的眼神越來越癲狂，她忽然闖出了自己的小天地，壹百零八只真火凰尾將死蠱死死裹住，任憑對手的數百道蟲足尖刺將自己全身戳的千瘡百孔，施展了壹道類似於孫大人“破虛”的妖法，帶著死蠱壹起挪移到了皇陵外！
　　突然離開自己的小天地保護，這壹步十分出人意料，死蠱也是猝不及防就被她整個拉到了皇陵外——而死蠱的存在規則，是建立在皇陵的基礎上，到了外面不需要小公主出手，死蠱自己就徹底崩潰，碧綠的火光飛速燃燒，徹底化成了灰燼。
　　小公主回到了皇陵中，卻看到哥哥的臉色凝重，撇撇嘴：“真難纏。”在她的身後，死蠱重新凝聚，像壹只怪蟲壹樣，張開了無數屍骨蛛足！
　　天命公主身上的傷口還在流血，她忽然轉身做了壹個兇神惡煞的模樣，跟死蠱互相嚇唬……誰也不怕誰。但死蠱反應慢了壹點，被小公主壹腳踩在地上，幾萬只真火狂刀從天而降切成了碎片。
　　又壹只死蠱從背後沖來，把小公主撞飛了出去。
　　小公主不但沒有受傷，小小的身軀反而在飛行過程中修復了傷口！她拐著彎落回了自己的小天地，十分的不耐煩：“不好玩了！”她暗中磨牙，考慮要不要把這東西壹口吞吃了！
　　而瘋子都是喜怒無常的，她忽然向孫大人撒嬌道：“哥哥就這樣看著人家被這壞東西欺負嗎？”雖然聲音仍舊嬌滴滴的，雙眼卻無比冰冷。就仿佛她的嗓子和眼睛，並不屬於同壹個人。
　　孫大人似乎對她的瘋癲和分裂毫無察覺：“我們說好的，我解決了第壹關，妳負責第二關。”
　　壹個成年人，壹只未成年妖，都沒有去看死蠱，自顧自的交談著。死蠱鬼鬼祟祟的將身軀散做了幾萬個部分，每壹塊都只有天牛蟲大小，在黑暗中飛快爬行，有的順著地面，有的順著虛空，發出了細密的嘩嘩聲，想要淹沒了小公主。
　　孫大人仍舊說著：“殿下若是想讓本大人幫妳解決問題，咱們之前商議的條件就得改壹改了。”
　　小公主的聲音中，忽然充滿了魅惑：“那麽……哥哥想要人家的什麽呢？”
　　孫大人微笑道：“我要殿下幫我擊殺壹頭七階妖聖！”小公主毫不猶豫的答應：“沒問題！”
　　“如果殿下不履行承諾，那壹枚火丹可能就會失控！”
　　“人家可是從小就被老東西教育不能撒謊的好女孩！而且人家都答應哥哥了，怎麽會食言呢？”
　　孫大人把手掌壹落，啪的在死蠱身上壹拍——確切地說因為死蠱現在的狀態是“分散”，孫大人其實只拍到了其中壹個天牛蟲大小那麽壹塊，可是整個死蠱忽然僵硬不動，然後壹起化成了粉末！
　　整個皇陵中，再也沒有死蠱重生的規則基礎，因為這壹部分規則，被某種更高層面的規則力量直接瓦解了！
　　孫大人悄然收回了掌心中的令簽應物。
　　天命公主張了張嘴，很想表達抗議：妳就這麽擡手壹巴掌，就換人家去幫妳殺壹個七階妖聖？
　　可是小公主很明白這壹巴掌的可怕！她的“回天有力”神通，也涉及到了壹部分死亡規則，可是她也無法直接破壞【死蠱】的存在規則！
　　因為這種規則本身的位階就很高，又根植於整個皇陵當中。如果死蠱待在那裏不動，小公主慢慢去破解，顧忌鉆研十幾天也能成功。
　　但是戰鬥中沒有這樣的機會，而孫長鳴壹掌落下，更高位階的死亡規則碾壓，難題不再是難題。
　　小公主壹幅氣哼哼的樣子：“哥哥太壞了！占我便宜……”
　　孫大人不吃這壹套，跟她搖搖手指：“不能賴賬！等本官想好了要殺哪壹個，妳立刻出手。”
　　小公主悶悶不樂，她的思維模式跟普通人不大壹樣。自己列出了三大難題，從自身的能力來看，都很難解決。但是找了壹位幫手，前兩個難關輕松就打破了——正常人會挺開心，感謝幫忙的人。
　　可是小公主不——但她不是生氣，而是很困惑，覺得就是因為哥哥，讓我的“判斷體系”出了問題！
　　標準無法統壹啊，本殿下已經很厲害了，可我認為的難題，哥哥隨手解決了。以後我還怎麽對某些事物做出判斷？
　　選取我的標準還是哥哥的？很苦惱。
　　孫大人看看這壹層，還是空蕩蕩的，別指望還有什麽意外收獲了，他對天命公主壹招手：“去下壹層。”
　　到了第三層的入口，孫大人又停住不走了：“按說這第三個難關，應該是本官解決。但現在又有新問題，三個難關，第壹個第三個歸我，妳只負責第二個，是不是有些不公平？”
　　“我提供了情報。”
　　“妳的情報是為了換取太上皇的妖心。”
　　天命公主眼睛轉來轉去，道：“哥哥又打什麽壞主意，就直說吧。”
　　“再加壹頭七階妖聖！”
　　“沒問題，哥哥的要求，人家怎麽忍心拒絕呢？咯咯咯。”
　　孫大人已經可以確定自己之前的推斷：在天命公主心中，沒有人族、妖族的觀念。她的成長經歷，讓她對妖族更加厭惡。
　　同樣的，她對人族也不會有什麽好感，她厭棄的是整個世界！
　　所以妖族遭受了什麽損失，跟我小公主有什麽關系？只要我想做的事情做了，想要的東西得到了，妖族滅亡、東土陸沈、仙界崩塌……我都不關心。
　　孫大人比了壹個帶路的手勢，小公主壹蹦壹跳的走向下壹層：“哥哥跟我來。”她歡快的身形忽然凝固，然後四分五裂！
　　孫大人神色壹變，警惕的望著幽深的墓道，黑暗中滲透過來壹種力量，竟然是輕而易舉的就控制住了天命公主，讓她的妖軀崩潰。
　　孫大人張開自己的感知努力尋找，可是墓道中空空壹片，孫大人的心底猛然升起壹股濃重的怨氣：都怪太上皇，弄出這麽壹個鬼地方！
　　都怪天命公主，既然帶我來尋寶，為何不提前做好準備，提前解決掉壹切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