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八六章 瑤池衛

　　落日國是時空征服之王的信徒。
　　紅夷蠻種大陸上三大帝國，彼此之間算不上友好，邊境上小沖突不斷，但彼此都很克制，沖突的規模壹般不會超過五百人。他們不是沒有打過大規模的戰爭，邪神信仰野蠻傳播的時代，經常爆發數萬人的大規模教軍戰鬥。
　　最終，這壹片大陸上確立了三神並立的局面，其他的都被趕了出去。三位邪神彼此克制，心中恨不得立刻將對方的神廟全都砸碎了，將對方的信徒變成自己的，但也都明白這並不現實。
　　孫長鳴又說了那支隊伍了的所作所為，昆蒂娜聽了之後神色肅穆，道：“落日國要再造壹批神眷者！
　　大人看到的那種怪物，乃是【時空征服之王】最喜歡的祭品，被稱為“魔牲”，只要獻上魔牲，就可以請求祂塑造壹位神眷者。神眷者格外強大，擁有諸多超出同階信徒的特性。
　　比如壹般的信徒能夠同時使用的神造物數量是固定的，而神眷者則可以多動用百分之五十。同壹件神造物，在神眷者手中，威力也會增大百分之五十。
　　除此之外，神眷者還有壹項特殊的技能，他們可以通過獻祭的方式，在體內存儲壹部分【時空征服之王】的神力。這是直接來自於神明的神力，威力非常巨大。”
　　孫長鳴點了點頭，也知道信徒使用神造物是有限制的。通常來說信徒能夠同時動用自身同階的五件神造物，低壹階的數量翻壹倍，以此類推。比如七山之力，可以同時使用五件七山神造物，或者十件六山神造物，或者四件七山兩件六山，等等。
　　總量不能超過五件七山。
　　超量使用不是不行，只要能承受代價。而且神造物也是有潛力的，同樣是七山神造物，在不同的信徒手中，發揮出的威力也是不同的。
　　不過孫大人到目前遇到的這些七山之力，還沒有人擁有五件七山神造物。通過獻祭等手段獲得的高階神造物，同樣代價高昂。壹件七山神造物的付出，足夠培養壹位六山之力的信徒了。
　　孫大人問道：“需要多少只那種怪物，才能得到壹位神眷者？”
　　“只要壹只就夠了。”昆蒂娜也很震驚：“落日國的人從斷崖下帶走了十二只怪物，就算是他們返程途中也有損失，怕是至少也能帶回去壹半！落日國即將增加六位神眷者，他們想幹什麽？”
　　孫大人又問道：“星辰之火的信仰體系中，有沒有對應的神眷者？”
　　“有，”昆蒂娜進壹步解釋：“【星辰之火】信仰之下稱為選民，【永恒神主】稱為聖徒。想要成為選民，需要向【星辰之火】獻祭總價值相當於三頭七山妖獸的祭品，聖徒的代價也差不多。而神眷者除了那種怪物之外，還要大約壹頭七山妖獸。”
　　“在諸神混戰的年代，神眷者、選民、聖徒的數量較多，他們是神明手中的利劍。但是自從大陸被三位神明聯手統治之後，數量就不斷減少，這些年已經很少見了，因為已經不需要他們了。”
　　“落日國重啟神眷者，難道想要再次開啟神戰？還是說他們在南荒的殖民，遭遇強敵？”
　　孫大人沈思，這兩種情況都有可能。南荒有哪位女帝武瞾，如果她想要將落日國趕出去，落日國的確需要七山之力的神眷者才能與之對抗。但也有壹種可能，自己給【星辰之火】制造的麻煩，被【時空征服之王】察覺了，所以準備趁虛而入。
　　如果是前壹種情況和孫大人沒關系，如果是後壹種，則是孫大人不願意看到的。【時空征服之王】擊敗了【星辰之火】必然後攻入席蘭國，自己忙碌了壹通，最後便宜了【時空征服之王】，這樣的結果孫大人當然不願意接受。
　　他詢問昆蒂娜：“那壹片斷崖位於落日國中何處？”
　　“這是落日國的最高機密，外界無從得知。事實上具體位置只掌握在【時空征服之王】教廷高層手中。任何壹位想要成為神眷者的信徒，都需要支付高昂的代價，請教廷派出人手抓捕祭品。”
　　“每抓捕壹只祭品，據說都要折損數位六山之力。這些六山之力，應該都是教廷秘密培養的強者。”
　　看上去塑造神眷者對於教廷來說似乎並不劃算，但真到了戰爭的時候，壹位頂級強者的作用，要遠遠大過幾位次級強者。
　　而且從教廷內部來說，秘密培養的強者數量達到壹定規模之後，他們很願意消耗壹些，換取神眷者或者是各種資源。
　　這些教廷內部的強者，沒有家族、沒有勢力，孤身壹人其實沒有多少話語權。
　　孫大人摸了摸下巴，看來得去落日國走壹趟了，他指示昆蒂娜：“通知會長，收集落日國中關於神眷者和斷崖的壹切情報。”
　　“遵命。”
　　霍夫曼兄弟會的速度很快，只用了三天時間就將情報送過來。實際上各國對於相應的情報早有調查，只不過後來神眷者越來越少，這種調查也就停止了。霍夫曼兄弟會有錢有人脈，花了壹大筆金幣，就買到了這些已經被封存起來的情報。
　　情報中，匯聚了各方調查的結果，得出的結論是，那壹片斷崖可能的位置有三個，壹個比壹個危險。
　　壹是落日國極南之地的【火沙絕境】中，第二個是克薩達行省中的【納瓦神棄地】，第三是帝國東北方向【絕望之路】的盡頭。
　　紅夷蠻種大陸將滅域稱為“神棄之地”，【火沙絕境】乃是壹片可怕的沙漠，其中已經發現的神棄地有三十四處，據說總數在壹百以上，那壹片斷崖很可能就藏在其中壹處神棄地中。
　　而火沙絕境本身雖然不是神棄地，但其中流沙遍地，地面上時常會有火河憑空出現，神棄地裏的妖獸也會經常跑出來，危險程度極高，那裏幾乎沒有什麽人願意去探索。
　　納瓦神棄地在落日國所有已知的神棄地中，危險程度排名高居前三。而【絕望之路】則是壹處時空迷亂之地，位於落日國東北方向茂密的山林中，是壹條不知道什麽人修建的夯土路基、碎石子鋪面的寬敞大路，足有二十米寬，足夠五駕馬車並排而行。
　　大路兩側景色優美，但是大路上隨時可能出現錯亂的時空夾層。走上這條路的人，據說從來沒有人再走下來。大路壹直向前延伸，穿過了崇山峻嶺，據說從沒有人走到過這條路的盡頭。
　　不論周圍的山林下雨下雪，這條路永遠不受影響，顯得無比的孤寂。
　　曾經有壹段時間，這裏是落日國用來處決獲罪貴族的地方。美其名曰：為了維護貴族的體面。
　　在斷頭臺上被砍下腦袋，鮮血濺出去兩米，對於貴族來說即便是犯了死罪，也不應該是這樣的下場，那就讓他們踏上這條道路吧，所以才有了【絕望之路】的名稱。
　　不過在那個時代，選擇去【絕望之路】受刑，是需要繳納壹筆額外的“車馬費”的，孫大人嚴重懷疑，這只是落日國想要榨幹死刑貴族的手段而已。
　　付不起車馬費的呢？那當然是就地斬首了，沒錢的貴族體面不體面，誰關心呢。
　　孫大人拿出了瓦罐，他之前也推演過，卻沒有結果。斷崖的前身乃是落神淵，牽扯的因果太大，算不出來也屬正常。
　　現在有了三個備選答案，孫大人用瓦罐重新推演了壹下，這壹次卻不要求瓦罐能夠給出準確答案，只要算出來哪壹個地方最有可能即可。所以這壹次的測算很快便有了結果，瓦罐給出的答案是：絕望之路。
　　……
　　國師的天守閣中，這些天有幾位神秘的客人拜訪，包括國師的心腹、弟子等人，都從來沒有見過這幾人。他們和國師密談之後便悄然離去，不知他們從何而來又去往何處。
　　但國師仍舊舉棋不定。
　　“大吳朝即便是氣數未絕，卻也未展現出崛起的姿態。孫長鳴或許只能為大吳朝續命數千年。”國師陪著小武，纖纖手指輕輕撩起荷花缸中的真水。
　　小武遲疑了壹下，口吐人言道：“源復蘇已經來臨，不會再有幾千年的平靜時光了。”它很清楚國師的心理，國師不舍得放棄兩代人的堅守。或者說是國師不願意辜負當年師尊臨死前的囑托。
　　她仍舊期望這壹份“希望”即便是在自己手中無法實現，也要繼續傳下去，交給自己的弟子。如果到了弟子那壹代還不行，至少不是自己違背了師尊的遺囑。
　　但國師這幾天，卻又招來了那幾位神秘人，他們是國師隱秘的安排，壹旦發動……便會徹底顛覆桑島的朝堂，改換國主、刺殺不聽話的藩臣，以保證整個桑島完全聽命於國師！
　　小武覺得國師現在處在壹個自我矛盾狀態中。她已經通過真龍水宮驗證了，大吳朝國運仍舊遠超桑島，做好了改弦易轍的準備，卻又在心理上不願意接受這樣的局面。
　　國師聽了小武的話，幽幽壹嘆。得到小玄武的時候，她是真的以為“大勢在我”，馬上展開了迎回大崎勾玉的計劃，結果卻意外的壹敗塗地，直到這次東海之上，她才明白為什麽，因為小玄武被壹只小泥鰍壓制了。
　　就在這時，國師的玉耳微動，有壹陣腳步聲從下方走上來，國師疑惑：“是十郎，他來做什麽？”
　　宇都宮十郎來到了門外，跪地叩門：“師尊，十郎求見。”
　　木門自動拉開，國師已經回到了桌案前，小玄武像壹只普通的小烏龜壹樣在荷花缸裏遊動，國師淡淡道：“進來吧。”
　　宇都宮十郎走進去，在國師面前再次下拜：“師尊，徒兒有壹件重要的事情向您坦白？”
　　國師仍舊淡然：“說吧。”
　　“師尊先看看此物。”宇都宮十郎在自己的手上壹摸，擼下來壹枚方戒！國師的目光微起波瀾，宇都宮十郎進來的時候，手上並沒有這枚戒指，這東西隱匿了，並且國師沒有察覺到。
　　國師揚起了衣袖，卷住了方戒，片刻之後國師輕輕吐出壹口氣：“大羅界門？”
　　國師明白了宇都宮十郎為什麽能夠脫穎而出了。國師收徒的條件十分嚴格，她當年也是經過了嚴苛的競爭，才能最終繼承師尊的衣缽。所以即便是國師的記名弟子也不簡單，比如其中之壹乃是北原聖女。
　　宇都宮十郎十分出色，但不足以讓他順利晉升第六大境，並且被國師帶在身邊，甚至想過要將他轉為正式的親傳弟子。
　　原來是靠了【大羅界門】歷險的磨練和獎勵。
　　宇都宮十郎道：“之前並非弟子膽大包天故意欺瞞師尊，是因為此物不準泄露機密，否則弟子必死無疑。但是這壹次……師尊已經看到這壹次的歷險了吧？”
　　國師輕輕點頭，這壹次的歷險的任務是：尋找屠龍之寶斷天鋸！
　　大羅界門中已經給出了詳細的獎勵和懲罰，以及這壹次歷險的地點：曾經的【落神淵】。
　　國師比孫長鳴淵博，看到斷天鋸和落神淵兩個名字的時候，她就想起了曾經在古籍上看到的那壹次震驚世間的屠龍事件。
　　宇都宮十郎說道：“這壹次大羅界門不再要求保密，並且給出指示，若是覺得自己能力不足，可以尋找合作者，弟子第壹個想到的便是師尊。”
　　國師將方戒還給了弟子：“此次歷險十分危險。落神淵為師知道，在曾經那個古老的時代，因為強大龍君的隕落，那裏便成了禁地，便是真龍進入其中也會隕落。
　　如今天軌逆變之後，那裏必定更加危險。
　　大羅界門雖然給出了如今落神淵的具體位置，可是此次歷險成功的希望，也會超過三成。”
　　宇都宮十郎失望：“弟子明白了，弟子不敢再打擾師尊……”他起身要走，卻被國師叫住：“為師並沒有說不幫妳。”
　　宇都宮十郎意外，國師臉上卻看不出任何端倪：“妳自去準備，另外下去傳令，將本國師的樓船準備好，明日壹早我們就出發。”
　　宇都宮十郎大喜：“多謝師尊！有師尊出手此次歷險必然……”國師擺手打斷他：“不必拍馬屁了，快去準備吧。”
　　宇都宮十郎領命退下，走到了下層仍舊難以壓抑自己激動的心緒。他的心中每天都會無數次閃過國師美麗的身影，許多次大羅界門的歷險中，他都是九死壹生，每壹次都是靠著“我要活著回去再見到師尊”才堅持下來。
　　他將這份異樣的感情深深埋藏在心中，絕不敢向師尊吐露，他知道只要自己敢說出來，自己就永遠再也見不到她了。
　　可是這壹次，落神淵極度危險，師尊不會帶上其他人，自己終於有機會和師尊長時間獨處了。哪怕可能付出生命的代價！
　　小玄武從荷花缸中飛了出來，國師眼中亮晶晶的：“小武，這是壹次機會！斷天鋸曾經斬殺過四代真龍，只要拿到這件寶物，我就有機會斬斷大吳朝皇室的龍氣！”
　　小玄武暗暗壹嘆，果然還是不肯放棄，它用力點頭：“我陪妳去。”
　　國師激動了片刻，很快冷靜下來：“依妳所見這【大羅界門】到底有什麽玄虛？”
　　國師剛才握住那壹枚方戒的時候，小玄武也感應到了。它說道：“並非八荒世界之物！”國師點頭：“和我的判斷壹樣。而且這壹次的歷險十分兇險，大羅界門不會將希望寄托在十郎壹個人身上，這壹次我們很可能會遭遇其他世界的來客。”
　　小玄武並不在意：“他們的存在等級不會比我高。”
　　國師幽幽道：“如果這壹次還是失敗……我就認命了……”
　　第二天壹早，國師僅僅帶上了開動樓船的人手，船上乘客只有她和宇都宮十郎，駛入茫茫大海，往紅夷蠻種大陸而去。
　　國師知道紅夷蠻種大陸的位置——南尼國的紅夷蠻種從大海上而來，身為海洋民族的桑島當然不會絲毫不做準備。國師曾經派出艦隊，尋找紅夷蠻種的家鄉，這些人九死壹生，帶回來了確切的消息。
　　樓船啟航的瞬間，國師心中忽然浮起了壹絲煩躁之意：大吳朝的那個家夥，已經把觸手伸到了紅夷蠻種大陸，這壹次遠行，自己不會又跟他產生什麽糾葛吧？
　　國師排遣了這些負面的情緒，轉身走進了船艙，吩咐宇都宮十郎：“妳盯著，合適的時候可以打開遁空航道。”
　　“是。”
　　……
　　孫大人用《天蝶變》偽裝成落日國的人，混在霍夫曼兄弟會的壹支商隊中，用了半個月的時間，來到了【絕望之路】所在的行省。
　　隨後他脫離商隊獨自而行，路上他“探訪”了幾座【時空征服之王】的神廟，尋找壹些信仰方面的漏洞，【時空征服之王】和【永恒神主】同樣是自己的敵人。甚至如果自己真的占領了席蘭國，兩位邪神壹定會聯手對付自己。
　　孫大人確定了壹件事情：三位邪神的力量雖然有著些微的差別，但毫無疑問祂們力量的本質是相通的。這種感覺就像是大吳朝的修士們有著門派的區分，但是修煉的都是元力。
　　會長給孫大人準備了壹份地圖，詳細記錄了前往【絕望之路】的路線，孫大人來到【絕望之路】附近的壹座小城暫做歇息，然後發現這座小城竟然十分熱鬧。
　　城裏只有兩條大街，可是八成的店鋪都是賣漁具的！
　　只不過商品並非普通的漁具，所用的材料十分講究，比起低階的神造物，至少在牢固程度上絲毫不差。小城內外鄉人很多，他們出入這些商店，討價還價買下漁具，然後出了城直奔絕望之路。
　　孫大人找了壹家旅店住下來，旅店的主人是壹位胖胖的大嬸，十分健談，孫大人有意引導，大嬸很快打開了話匣子：“妳也是來釣寶的吧？”
　　“也就是這幾年忽然興盛起來的，不過這樣也好，以前我這旅店，壹天不過兩三個住客，現在幾乎每天都爆滿。”
　　“我跟妳說，妳可得選好釣具，否則好不容易從時空亂層中釣出來的寶物，結果魚線斷了，什麽也沒撈到。”
　　“我給妳介紹，這條街上左手邊第六家，老亨利的東西最好，妳去了跟他說是旅店的桃麗絲介紹的，他會給妳最好的產品。”
　　孫大人又問道：“最近都能釣到什麽寶物？”
　　名叫桃麗絲的大嬸神秘兮兮的拿出壹件東西來，用褐色的粗布包裹著：“妳想要嗎？我也做些這方面的生意，這是之前壹個沒錢付賬的釣寶人抵給我的，可是壹件十分神秘的寶物。”
　　孫大人不動聲色：“讓我先看看。”大嬸打開布包，孫大人看到了壹塊破碎的鐵牌，上面有幾個古篆：瑤池衛四十三！
　　最後壹個“三”字破損，卻也能辨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