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要當翻譯家了嗎

　　“這是什麽？”約瑟夫皺起眉毛來問道。對於那些未知的東西，約瑟夫並沒有太多的將它送到嘴巴裏面去的沖動，由此可見，在穿越前，他絕不是壹個大吃省人。
　　“讓我來告訴妳吧，這晶瑩的液體，正是當年青春女神赫柏款待執掌雷電的神王宙斯的時候的玉液瓊漿。是繆斯女神賜予祂的追隨者的神物……來試試吧，它能帶給妳各種各樣的夢想和靈感，讓妳忘掉壹切的憂愁。”阿芒用朗誦《熙德》般的誇張的語調回答道。
　　“得了，阿爾芒，妳不是在舞臺上，不是在演出《熙德》。說得明白點，這東西到底是什麽？”約瑟夫的語氣有些不耐煩了。
　　“啊，凡夫俗子呀，無盡的寶藏就在妳的面前，妳卻沒有眼睛能看到它。”阿芒繼續用那種詠嘆調般的聲音道，“妳喜愛黃金嗎？有了它，阿裏巴巴、亞歷山大的寶庫就會在妳眼前轟然打開；妳熱愛幻想嗎？喝下它，無限的太空，深邃的海洋都會向妳敞開它們的懷抱；妳熱衷權勢嗎，飲下它，妳就變成了凱撒，變成了奧古斯都，變成了亞歷山大。這還不夠誘人嗎？”
　　“它到底是什麽？”約瑟夫皺起眉頭來道。他可知道，在這個時代，正是各種精神類藥物被普遍的濫用的時代。
　　“妳有沒有聽說過薩拉辛？”阿芒問道。
　　“我當然聽說過，我還知道刺客信條呢。”約瑟夫這樣想著，便道：“當然，當然知道。”
　　“那妳應該也知道，那個想要刺殺菲利普·奧古斯都的山中老人。傳說中他統治著壹片富庶的山谷，山谷兩邊都是巍峨的高山——他的傳奇般的名字就出自這裏。傳說在那片神秘的山谷中，有他的壹處花園，據馬可波羅說，他在那裏種植著壹種仙草。
　　他的選民，那些刺客們，只要吃下它，就能提前飛升天堂。在見識過天堂的至樂之後，他們都相信，為那老人服務，就能永遠的進入那天堂。所以那老人讓他們去殺死誰，他們就去殺死誰。哪怕要跋涉到世界的盡頭，走到赫拉克勒斯曾經到過的金蘋果樹旁邊；或者是面對毒刑拷打，甚至是斬首。他們都壹無所懼，因為他們認為，那不過是讓他們得以升入他們曾經短暫的去過的那個天堂的方式。我的朋友，如今這天堂的鑰匙就在妳的面前。”
　　“印度火麻！”約瑟夫說。
　　“對的，就是這東西！”阿芒帶著誇張的笑容道，“怎麽樣，要不要試試？”
　　“不不不，”約瑟夫趕緊道，“阿芒，妳知道，在飲食方面，我壹向對這些稀奇古怪的東西很抗拒的。”
　　“唉，約瑟夫，妳的人生會因此少了多少樂趣！不過，也許妳真的不太需要這些，因為妳從不缺乏靈感的火花。另外，妳對飲食的這個態度和我叔叔有點相似。”阿芒道，“嗯，妳父親是什麽病？”
　　“還不能確定。”約瑟夫憂傷地道，“不過醫生懷疑他的胃裏面長了個瘤子，導致他的胃部不斷地潰瘍出血。總之是非常的危險，醫生幾乎壹點辦法都沒有。他們估計他支撐不了多久了。也許很快我就不得不離開學校，回科西嘉去了。”
　　“那妳還會回來嗎？”阿芒問道。
　　“我希望能回來。”約瑟夫道，“誰願意離開巴黎呢？只是，妳知道我還有好幾個兄弟和姐妹。姐妹們也就算了，但是兄弟們都要讀書，這是壹筆不小的開銷。要是我的父親真的有什麽事情，作為家裏的長子，我就必須站出來，將家族的責任都挑起來。”
　　“約瑟夫，妳如今還不滿十五歲呢。”阿芒道，“就算想出來工作，也早了點。妳現在也還差壹年才能畢業。如果這時候輟學，不但可惜，而且，妳如今直接去找工作，和畢業拿到證書之後去找工作，能夠拿到的薪水，也會差很多。
　　也許妳輟學提前工作壹年，能夠拿到的薪水，還不如咬著牙再讀壹年之後能拿到的薪水的二分之壹呢。妳家是貴族……當然，我知道科西嘉的貴族和法蘭西的貴族有很大的差別……妳知道，我說的是經濟上的差別，而不是其他的。但是，貴族畢竟是貴族，哪怕窮貴族，也只是相對於其他的貴族比較窮。所以，我想，妳們家總能有辦法再多支撐壹年的。”
　　約瑟夫搖了搖頭道：“我的朋友，我們家的經濟情況比妳想象的嚴重。妳說的窮貴族，是法蘭西的窮貴族。但是科西嘉的窮貴族比法蘭西的窮貴族更窮。妳知道，科西嘉剛剛經歷過戰爭，而戰爭對財富造成了巨大的破壞。另外，壹開始的時候，法國是不承認科西嘉的貴族身份的。後來雖然有條件的承認了，但是要獲得這個承認也是要花錢的。而且要花很多的錢。這幾乎把我們家都榨幹了。所以如今，我們家比妳想象的要窮得多。”
　　“好吧好吧。”阿芒道，“但是我還是覺得……對了，妳的英語怎麽樣？”
　　“還算不錯，說不定比我的法語還要稍微好壹點呢。”約瑟夫回答道，“有什麽事情？”
　　“妳不是缺錢嗎？”阿芒道，“有人托我找個人幫著翻譯莎士比亞和彌爾頓的詩歌和戲劇。他給的報酬不錯，不比妳輟學找工作少太多。嗯，事實上妳讀書花不了什麽錢，甚至如果妳過得足夠樸素，還能剩下壹點，妳壹邊上學，壹邊多幹點這樣的活，再讓妳家裏節儉壹點，支撐壹年，應該問題不大。壹年之後，妳就畢業了，就有機會拿到比如今多得多的錢了。”
　　約瑟夫知道，阿芒說的，有人托他找個人翻譯莎士比亞和彌爾頓的詩歌和戲劇，其實並不全是實話。真正的情況多半是有人托阿芒翻譯這些東西。
　　“阿芒，這是人家請妳翻譯的吧。我如果接下來了，這不是在搶妳的錢嗎？”約瑟夫道。
　　“嗨，我如今這麽忙，哪有時間做這些事情？妳看，我又要享受青春女神赫柏的仙露，又要同時應付我的那整整壹個連的情婦……天呀，我哪裏有時間來做這樣的無聊的事情？如果我把自己的青春都花在書桌前，那我的那些情婦壹定會跑到法比奧或者另外哪個我不認識的小子的床上去的。只是托我的人是我的朋友，我不好推脫。妳要是願意幹，那可真是解放我了！”阿芒又用誇張的語氣回答道。
　　阿芒長得不錯，出身又好，家裏也有錢，所以他的確很能吸引女人。而他本人，也經常喜歡自比唐璜（歐洲中世紀傳說中的典型色鬼，類似於中國人所說的“登徒子”的意思），所以他身邊的確經常可以看到不同的女人，但是要說擁有壹個連的情婦，那肯定是在吹牛。
　　“那真是多謝妳了。”約瑟夫很真誠的回答道，“另外，妳覺得我畢業之後，能不能去給妳的叔叔當個助手？”
　　“啥？給他當助手？”阿芒瞪大了眼睛，“啊，我的朋友，以妳的數學和自然哲學水平，這當然沒問題。但是，我並不建議妳在畢業之後，去給我那位大名鼎鼎的叔叔當助手。”
　　“為什麽？”約瑟夫問道。
　　“如果妳沒有經濟上的壓力，那給他當助手倒也不錯，能學到很多東西。但是妳也許不知道，我的那位叔叔……啊，他是我的長輩，又是整個法蘭西的驕傲，我本來不應該說他什麽。但是除了耶穌，沒有誰是完美無缺的。我的那位叔叔也壹樣，從某種角度來講……妳看過莎士比亞的《威尼斯商人》嗎？”
　　“看過。”約瑟夫點了點頭。
　　“他在某些方面，有些類似於那裏面的夏洛克。所以，如果妳有經濟上的壓力，給他做助手，就不是壹個好的選擇。”阿芒苦笑道。
　　“原來是這樣……”約瑟夫也跟著道。
　　約瑟夫知道，阿芒的叔叔拉瓦錫，是法國最偉大的科學家之壹，但是他也知道阿芒應該並沒有汙蔑自己的叔叔。拉瓦錫對於財富充滿了渴求。所以即使是到了大革命時期，即使明知道自己作為壹個貴族，並不被當權的雅各賓派喜歡。但他依舊冒著風險幹包稅、囤積居奇、投機倒把之類的事情，最後也因此被送上斷頭臺砍掉了腦袋。
　　當時大數學家格拉朗日感嘆說：“法國要壹百年才能長出這樣聰明的壹顆腦袋，但他們卻只用了壹秒鐘就把他砍掉了。”但即使是這樣說的格拉朗日，也並不認為拉瓦錫沒幹過雅各賓派所指責的那些事情。
　　“其實以妳的能力，再加上路易大帝學校的招牌，找壹個合適的工作不難的。”阿芒道，“比如說，對妳來說，去當壹個穿黑袍的神父，其實很容易。當然，當神父理論上要放棄很多東西，但是事實上就是另壹碼事了。妳知道，很多教皇都養了情婦呢。亞歷山大六世教皇甚至可能和他自己的女兒都……真是……令人羨慕呀！”
　　“妳這個禽獸！”約瑟夫趕緊說。
　　“多謝您對我的高度評價。”阿芒恬不知恥的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