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2章 逆我者亡！

　　七天後。
　　長安城，時已近夜，華燈初上。
　　尚書令府中，燈火黯淡的廳堂中，荀彧正盯著壁上所懸的地圖，怔怔的出神。
　　沈吟許久，荀彧搖頭壹嘆，喃喃自語道：“本以為天下之事，皆不出我之掌握，卻不想竟會冒出顏良這麽個異數，完全出乎了我的布局啊。”
　　荀彧的嘆息中，有種深深的無可奈何。
　　正自沈吟時，下人卻來報，言是國丈伏完求見。
　　“伏國丈，這麽晚了，他怎想起來拜訪我？”荀彧心下好奇，卻也沒多想，忙將叫將伏完請入。
　　不多時，伏完已至堂外，荀彧親自往府外相迎。
　　主賓相見施客，入堂主賓坐定，彼此間客套了壹番。
　　“未知國丈主時光臨寒舍，莫非有何要事？”荀彧拱手問道。
　　伏完嘆道：“近日聽聞曹丞相在洛口戰事不利，正處困境，我心中憂慮，故才想來文若這裏打聽點消息。”
　　洛口城是長安最後壹道屏障，洛口戰事不利的消息，已在長安傳得沸沸揚揚，無論達官貴人，還是平頭百姓，皆已是人心惶惶。
　　“顏賊冰凍洛口，我軍確實正處不利，不過寒冬將近，下遊很快就會重新為洪水淹沒，丞相的大軍絕對支撐得到顏賊退兵，國丈無需太過擔心才是。”
　　荀彧表現的甚是從容，似是對曹操充滿了信心。
　　伏完卻道：“文若何故瞞我，我可是聽說洛口城的將士被凍死有萬余。凍傷者更是不計其數，就連那郭奉孝也得了傷寒，壹病不起。如此形勢，丞相當真能夠守到顏良退兵嗎？”
　　伏完揭穿了實情，荀彧神色微微壹變，自信的表情，頓時也虛了半截。
　　沈默片刻，荀彧道：“既使洛口有失，丞相也會率軍撤還長安。據城自保，誓死抵禦顏賊。”
　　“洛陽城的堅固，不遜於長安。顏良能攻破洛陽，難道還攻不破長安嗎？”伏完冷笑著反問。
　　荀彧壹時無言，忽然之間，他似乎從伏完的話中。聽出了不同的意味。
　　他擡起來。正視向伏完：“國丈似乎還有言外之意，不妨明言。”
　　伏完也正視著荀彧，原本淡然的表情，漸漸變得肅然起來。
　　“自董卓亂政以來，陛下先從洛陽遷往長安，又從長安遷往許都，隨後再從許都遷往長安，這壹路的遷移。不知受了多少苦，今若長安再失。難道文若忍心再看陛下飽受流離之苦嗎？”
　　荀彧身形壹震，眉頭微微而皺，卻道：“誠若長安有失，丞相自會保得陛下遷往安全之處，今國家有難，陛下受些流離之苦，也是再所難免。”
　　“黃河已北，已為劉備所據，黃河以南，盡為楚王所有，曹丞相還能把陛下遷往何處？難不成，他要把陛下遷往西涼那般苦寒之地嗎？”
　　伏完語氣陡然加重，語氣幾乎如質問壹般。
　　荀彧卻默默道：“若果真到了萬不得已之時，怕也只好如此了。”
　　“好壹個只好如此。”伏完冷笑了壹聲，“就算曹丞相把陛下遷往西涼，可若顏良率大軍窮追不舍，那曹丞相還能逃到哪裏，難道他要帶著陛下逃往塞外，去依附那些羌胡不成？”
　　荀彧身形壹震，卻似給伏完的質問給問住，神情黯然，壹時不知如何回應。
　　半晌後，荀彧才勉強打起精神，說道：“丞相當然不會令大漢天子流落胡地，有朝壹日，丞相當然會掃平亂賊，收復失地，將陛下重新迎還舊都。”
　　“哈哈～～”
　　伏完大笑了起來，笑聲中充滿了諷刺意味，仿佛在嘲諷荀彧的大言不慚。
　　荀彧眉頭暗皺，面露幾分慍色，明知伏完在嘲笑自己，卻不知該怎麽出言反擊，似乎他自己也沒有多少底氣。
　　“荀文若，妳號稱天下第壹智者，那就請妳理智的想壹想，曹丞相當真還有機會擊敗顏良，反敗為勝嗎？”伏完冷笑著反問道。
　　壹道驚雷，擊中了荀彧，壹種深深的震撼，從心底湧起。
　　伏完的問題，曾幾何時，荀彧就不止壹次次問過自己。
　　當年官渡之時，荀彧就曾堅信，曹操壹定會戰勝袁紹，統壹天下。
　　然後，那壹次他卻失算了，失敗的曹操落荒逃往關中，不知費了多大的勁，才在關中占住腳根。
　　而今的顏良，無論智謀，氣度，還有實力，卻比顏良要強大得多，相反，此時的曹操，卻遠比官渡時實力要弱。
　　此消彼漲，曹操怎麽可能有勝算呢。
　　明知如此，但荀彧卻就是不敢面對這殘酷的現實，直到今日，被伏完這般逼問。
　　大堂中，壹片沈寂。
　　驀然之間，堂外傳來了喧囂之聲，隱隱約約，似乎喊殺聲在作響。
　　荀彧神色壹變，神思立時從痛苦中驚醒。
　　此時，下人匆匆而入，驚道：“啟稟主人，城內突然有人作亂，正攻打武庫和城門，各處守將派人飛馬來報，請主人速速主持大局平叛。”
　　有人叛亂！
　　荀彧騰的跳了起來，方才與伏完的所有談話，頓時便忘在了腦後，作勢就要披掛而出。
　　“文若哪裏去。”伏完也跟著起來，壹把將荀彧給拉住。
　　“國丈沒聽到嗎，長安城中有反賊作亂，丞相命我坐鎮長安，我當然是要去主持平叛。”荀彧壹臉焦急，作勢想甩脫伏完的束縛。
　　“文若還是留下吧。”伏完並未松手，語氣中還暗藏著幾分詭異。
　　荀彧似乎感覺到了些許不對勁，轉身之時，卻忽然間覺得自己的脖間壹涼。
　　低頭壹看，荀彧卻驚駭的發現，伏完已將壹柄明晃晃的匕首，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伏國丈，妳——”荀彧震驚之余，猛然間省悟，驚道：“外面的叛亂，莫非與妳有關？”
　　伏完冷冷道：“事到如今，我也不瞞妳了，我等奉陛下密詔，已集結了忠於漢室的大臣，定於今夜兵變，奪取長安，配合楚王勤王，壹舉誅滅曹賊。”
　　伏完壹字壹句，冷冷的道出了他的計劃。
　　“顏賊之殘暴，甚於董卓，妳們與他合謀，無異於引狼入室！”荀彧驚駭的叫道。
　　伏完卻冷哼壹聲，“與楚王合謀，陛下和漢室還有壹線生機，若不然，大漢的江山，早晚要為曹賊篡奪。”
　　“愚蠢，妳們真是愚蠢之極也。”荀彧跌足大罵，萬般痛惜的樣子。
　　伏完卻充耳不聞，只冷冷道：“我素知文若妳也是漢室忠臣，到了這個地步，我勸妳就安坐此間，不必再側手此事了，免得自惹橫禍。”
　　匕首為架在脖子上，伏完只需稍有壹動手，荀彧就要血濺當場，到了這個地步，荀彧還能怎樣呢。
　　“唉，妳們這麽做，早晚必會後悔莫及啊……”荀彧無可奈何的坐了下來，索性閉起了雙眼，只壹個勁的嘆惜。
　　伏完便盤膝坐在荀彧身邊，伏首始終不離荀彧寸許，耳朵豎將起來，細細的傾聽著外面的動靜。
　　堂外處，喊殺之聲愈隆，隱隱約約，更有沖天的火光而起。
　　長安城中，壹場激烈的兵變，正在進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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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百裏外，洛口。
　　楚軍大營之中，顏良正邊喝著小酒，邊傾聽著法正的匯報。
　　“伏完已從長安城送來密信，漢帝已準允了他的計劃，不日間，他就將聯合眾擁漢之臣，發動兵變，奪取長安。”
　　“好啊，此番若能奪取長安，孝直妳便為首功也。”顏良聽著高興，對法正大加贊許。
　　法正只微微謙遜幾句，眉宇之中流露著幾分得意。
　　笑談了幾句，法正忽然想起什麽，便問道：“長安城若破，不知大王打算如何對待漢帝，還有伏完等人。”
　　“這還用問嗎。”顏良冷笑壹聲，道出了八個字：“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順昌逆亡！
　　法正身形微微壹震，感覺到了顏良的身上，正散發著壹股凜烈的殺機。
　　正當這時，帳簾掀起，卻從帳外進入壹員臉色通紅的女將，那女將，正是呂玲綺。
　　法正見呂玲綺到了，便起身告辭，他這壹走，帳中便只余下了顏良和他這義妹。
　　“玲綺冷壞了吧，快過來爐子這邊坐。”顏良召呼道。
　　呂玲綺笑著圍爐坐下，爐紅將她那原本為紅撲撲的臉蛋，映得是更加的鮮艷。
　　“王兄，新編的三千神行騎，小妹都給王兄帶來了。”呂玲綺匯報道。
　　“來的正好。”顏良點著頭道：“為兄已定下計策，不日間就要擊破曹賊，攻取長安，妳這三千神行騎，正好派上用場。”
　　聽得此言，呂玲綺花容頓露欣喜，激動得險些要熱淚盈眶。
　　等了這麽多年，這壹次，她終於離為父報仇，只有壹步之遙，如何能不激動。
　　“小妹有壹件事求王兄答應。”呂玲綺忽然拱手正色道。
　　“說吧，什麽事。”
　　呂玲綺貝齒緊咬，恨恨道：“此役若能擊破曹賊，攻陷長安，小妹懇請王兄將曹氏壹族，統統都交給小妹處置。”
　　果然不如顏良所料。
　　顏良也未答應，只笑問道：“那妳打算如何處置曹氏壹族。”
　　“不能怎樣，當年曹操是如何處置我父親，今日我就如何處置他曹氏壹族！”呂玲綺憤然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