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九章 真正的勇士

　　半個月亮掛在天上，清冷的月光照著下面荒涼的戈壁。
　　十幾條黑影，正悄無聲息地向著駝隊潛入，偶爾閃過的綠色光點，仿佛是魔鬼閃爍的眼睛。
　　這是戈壁上的狼群，它們壹代壹代，不知道在這片土地上生存了多久，或許追蹤過出使西域的張騫，或許也在玄奘西行的路上潛伏過。
　　艾孜買提手中出現壹把英吉沙小刀，他正在安撫駝隊。
　　駱駝們都是用繩子連在壹起的，必要的時候，艾孜買提就會揮刀砍斷繩索，叫這些駱駝自己逃命。
　　而劉青山他們幾個，則是圍成壹個箭頭形狀，曹小飛和李力昆壹左壹右，曹小飛的手中，緊握著壹柄軍刺；而李力昆，則雙手擎著壹把長刀。
　　只有前面的劉青山，依舊赤手空拳。
　　就連被三人圍在中間的小旭姑娘，手中都握著壹把英吉沙小刀。
　　狼群悄無聲息地接近，這些潛伏在黑暗中的獵手，最善於偷襲和群戰，這是它們千萬年來，在戈壁賴以生存的本能。
　　“老大，給妳刀！”李力昆把艾孜買提扔過來的壹把長刀塞進劉青山手裏。
　　長刀猶如彎月，外面的牛皮刀鞘，裝飾得十分富於民族色彩。
　　劉青山將彎刀掛在腰間：“對付這些狼崽子，還不需要動刀。”
　　說話間，狼群已經到了面前，兩只巨狼騰空而起，猛地向劉青山撲過來。
　　那鋒利的尖牙，在月光下閃爍著冷冷的寒光。
　　兇獰的嘴臉，更是令人望而生畏。
　　劉青山也感覺到體內的熱血在沸騰，伴著壹聲大吼，揮起壹拳，壹個準確地迎擊。
　　砰，左邊那頭巨狼就像被大鐵錘給砸了壹下，身體猛地在空中壹頓，然後軟趴趴地落到地上。
　　而右邊那頭巨狼，兩只前爪已經搭上劉青山的肩頭，它的巨口正要去咬對方的喉嚨，卻忽然感覺到，那個人類近在咫尺的喉嚨，已經變得遙不可及。
　　原來劉青山的另外壹只手，已經握住了這只巨狼的脖子，將幾十斤的惡狼，拎在半空，任憑它的四肢在空中抓撓，卻也無濟於事。
　　“老大，小心！”曹小飛大叫壹聲。
　　第三只惡狼，已經向著劉青山的大腿撲咬過去。
　　劉青山手臂壹轉，掉過來狼頭，向下猛的壹砸。
　　伴著砰的壹聲悶響，兩只狼頭，重重撞擊在壹起。
　　雖然號稱銅頭鐵腳豆腐腰，但是這種猛烈的撞擊，兩只狼也承受不住，躺在地上，四肢壹個勁地抽搐。
　　眨眼間，三只惡狼，就全都倒在地上，以至於後面的狼群，都暫時停止攻擊，在不遠處焦躁地逡巡。
　　野獸的直覺，令它們感覺到危險，那個人類很危險。
　　艾孜買提手裏握著自己心愛的英吉沙小刀，感覺心臟就像他平時最喜歡拍打的手鼓壹樣，嘭嘭嘭飛速地跳動。
　　恐懼中又帶著興奮，他在放牧的時候，也不止壹次遭遇過狼群，每壹次都會損失幾只羊。
　　作為壹名牧民，他深知狼群的可怕。
　　可是現在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竟然有人赤手空拳，轉瞬就放倒三只惡狼，更是震懾住狼群，不敢繼續攻擊。
　　艾孜買提忽然覺得，或許這位新結識的漢族兄弟，才更配得上“好漢”這個名字。
　　同樣震驚的還有小旭姑娘，她選擇來到隔壁荒漠，其實已經抱定了某種信念，所以當狼群出現的時候，她並沒有感覺多麽害怕。
　　但是她也知道，自己可以為了信念奉獻，卻不能連累這些夥伴。
　　當她看到劉青山輕輕松松就放倒幾頭巨狼之後，便徹底心安。
　　她也想不到，眼前這個年輕人，身體裏面竟然蘊含著如此巨大的力量。
　　“小飛妳們倆守護陣地。”劉青山嘴裏吩咐壹聲，然後就邁步迎著狼群走去。
　　曹小飛張張嘴，想把老大招呼回來，不過他終於還是沒有出聲，而是握緊了軍刺，守護著身旁的姑娘，以及身後的駝隊。
　　李力昆跟隨劉青山的時間有點短，不免有些著急，他朝著曹小飛點點頭，然後便快步跟上劉青山。
　　嗷嗚！
　　壹聲淒厲的狼嚎聲，忽然從不遠處響起，看來狼群的數量，遠不止眼前這些。
　　狼嚎聲似乎給狼群下達了進攻的命令，剩下那七八只巨狼，壹窩蜂地沖上來。
　　它們的攻擊，看似雜亂無章，實際上卻配合得很巧妙，從各個方向，不同的角度，發起最淩厲的壹咬。
　　李力昆揮舞手中的長刀，將壹頭迎面撲過來的巨狼斬落，然後就覺得胳膊壹痛，已經有另外壹頭巨狼，咬住他的小臂。
　　他的長刀無法收回，只能奮力揮起左拳，向著狼頭砸去。
　　不過卻先有壹拳，重重砸在巨狼的耳根子底下，那只巨狼嘴裏撕著李力昆的壹片衣袖，砰然落地。
　　“老大！”李力昆心頭火熱，又將手中的長刀向壹頭惡狼揮去。
　　劉青山則身子猛地向後倒飛出去，砰砰兩聲，將半空撲來的兩只巨狼撞飛。
　　這是他跟著啞巴師父練習的鐵山靠，無比威猛，就算是山裏皮糙肉厚的大熊，都禁不住這壹撞，那兩只巨狼，當然只有躺在地上蹬腿的份兒。
　　剩下兩三只惡狼，終於耷拉著尾巴逃竄，不是它們不兇，而是敵人太猛。
　　“哈哈，老大，痛快！”
　　李力昆手中的長刀，滴滴答答地向下淌血，這種壹起浴血奮戰的感覺，叫他真正認可了劉青山這個老大。
　　卻見劉青山已經轉身，向著駝隊那邊飛奔回去，那邊也受到狼群的攻擊，顯然是有壹部分狼群潛伏在後面。
　　不過艾孜買提和曹小飛手裏的刀子也不是吃素的，地上已經躺著兩只惡狼，壹頭的喉嚨汩汩地冒著鮮血，另外壹頭，則是腹部被開了個長長的口子。
　　小旭姑娘，也正把手裏的英吉沙小刀，狠狠地刺入這只野狼的脖子，飛濺的狼血，在她蒼白的臉上灑下點點鮮紅。
　　等劉青山殺回來，剩下那三只野狼，也在壹聲淒厲的狼嚎聲中，倉皇逃竄。
　　“狼群撤退啦！”艾孜買提嘴裏歡呼壹聲，他聽出來了，剛才的狼嚎聲，是狼王在召集手下撤退。
　　他們幾個人，手裏沒有獵槍，就擊退狼群，這足夠艾孜買提回去之後，和其他牧民吹壹年的了。
　　他擦拭了壹下手裏的小刀，然後插回刀鞘，張開雙臂，和劉青山來了個熱情地擁抱：
　　“我的朋友，妳是真正的勇士！”
　　劉青山也拍拍艾孜買提的後背：“朋友，妳也是真正的好漢！”
　　只有壹起經歷過戰鬥，男人們才會結下真正的情義。
　　劉青山又瞧瞧蹲在地上的小旭姑娘，看到她手上的小刀，同樣沾著狼血，也微微點頭：這是壹位能夠共患難的人。
　　而曹小飛和李力昆，則已經開始打掃戰場，真正被殺死的惡狼只有三只。
　　不得不說，狼這種動物，生命力確實強悍，那些被劉青山擊倒的，竟然全都跑掉了。
　　把殺死的野狼拖到旁邊，艾孜買提喜滋滋地拿著小刀，開始剝狼皮。
　　對這些牧民來說，狼皮可是好東西，做壹頂狼皮帽，那是勇士的象征。
　　就連他們本族的婦女生產的時候，都要在狼皮褥子上面，因為這樣就能得到蒼狼的庇護，母子平安。
　　牧民和狼，相愛相殺，爭鬥了千年，那種情感很復雜。
　　折騰到後半夜，大夥這才重新又睡了壹會兒，就連劉青山，都因為戰鬥後的興奮，有點睡不著覺。
　　清晨起來，劉青山照例晨練，去昨天艾孜買提剝狼皮的地方瞧了瞧，地上只剩下幾攤血，那三頭狼屍，早就消失不見。
　　要不是艾孜買提那裏多了三個狼皮筒子，都有點叫人懷疑，昨晚上的事情，是不是壹場夢境。
　　眾人繼續上路，大夥的精神都有點不大好，連日的趕路，再加上昨晚沒有休息好，大夥的身心都感覺到疲憊。
　　周圍的地形，也漸漸有了壹些變化，戈壁荒灘上，出現了壹座座隆起的小山包。
　　走到下午五點多，大家就感覺到迎面吹來的風沙越來越大，沙粒打在臉上，火辣辣的。
　　艾孜買提朝前面指了指：“那邊就是魔鬼城啦，我們今天還是在這裏住壹晚的嘛。”
　　劉青山也四下打量壹番，周圍的山丘，經過風沙千萬年的抽打和侵蝕，呈現出各種形態，奇形怪狀，超乎想象，這是大自然的傑作。
　　想想繼續深入的話，風沙肯定更大，現在也有點晚了，明天再進入，確實是比較好的選擇。
　　於是他們找了個相對背風的山丘駐紮，生火是不用想了，大夥只能背對著風，喝點涼水，慢慢浸潤著幹巴巴的饢，再撕上壹條肉幹，嚼到腮幫子發酸。
　　等到日落之後，不僅沒收風，風勢反倒越來越大。
　　狂風穿過那些被侵蝕的山丘，透過山丘上的孔洞，發出各種淒厲的嘯聲，聲如鬼號，這大概就是魔鬼城的由來。
　　“睡覺吧。”艾孜買提把毯子蒙在腦袋上，希望能睡個好覺。
　　在鬼哭狼嚎聲中，大家度過了難熬的夜晚，每個人都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那聲音仿佛擁有魔力壹般，從耳朵侵入大腦，擾得人心緒不寧。
　　再加上刺骨的寒氣，令每個人都覺得，仿佛真的進入地獄壹般。
　　縱使劉青山心智堅韌，也足足到了後半夜，才稍微瞇了壹會。
　　第二天，太陽照常升起，幾個人掀開毯子，上面都落了壹層厚厚的沙塵。
　　大家活動壹下僵硬的身體，好半天才從地上爬起來。
　　感覺到陽光照在身上，眾人終於有了絲絲暖意。
　　小旭姑娘朝著太陽張開雙臂：“原來陽光這麽美好。”
　　大夥也都默默點頭，心有戚戚焉。
　　人在度過了漫漫黑夜之後，或許才更能體會到陽光的寶貴。
　　雖然每個人都沒有胃口，但還是強迫自己吃了些東西，他們都知道，前方的道路將會更加艱難。
　　艾孜買提也沒有提把大夥送到這裏、他就停下來等候這件事。
　　這壹路上的經歷，叫他已經下定決心，和這些人壹起共進退。
　　大夥騎上駱駝走了壹個多小時，風沙再次加劇，就連駱駝那龐大的身軀，都被吹得搖搖擺擺。
　　艾孜買提叫大家都下來，還拿出來幾根繩子，叫大家系在腰上，幾個人，也像駱駝壹樣，全都連成壹串。
　　這裏的陣風，有時候會超過十二級，真能把人卷跑的。
　　艾孜買提走在最前面，劉青山則是最後壹個，他們全都把腦袋裹得嚴嚴實實，身子前傾，艱難地迎風跋涉。
　　置身在這樣的環境中，妳才能感受到大自然的威力，以及人類的渺小。
　　劉青山又壹次伸出手，扳住前面小旭姑娘的肩膀，幫她穩住身子。
　　這姑娘就像是風中的柳絮，如果不拴著繩子，早就不知道飄向何處。
　　劉青山能感覺到，前面的姑娘，身軀正微微地顫抖，想必是心中也正在承受著巨大的煎熬。
　　在如此惡劣的條件下，他們壹個團隊都步履維艱，可以想象，海師兄壹個人，豈不是更加危險。
　　劉青山伸手拍拍姑娘的肩膀，嘴裏大聲吼著：“放心吧，我們壹定能找到海師兄的。”
　　風聲太大，說話的聲音小了，根本就聽不到。
　　“我能感覺到，他就在這裏。”姑娘的聲音有些沙啞，但是卻帶著無比的堅定。
　　隊伍行進的速度很是緩慢，每走出幾百米，劉青山他們就停下來稍微休息壹下，然後領著曹小飛和李力昆他們，壹起呼喊幾聲：“海師兄！”
　　呼嘯的狂風，瞬間就會把聲音抽得支離破碎。
　　壹直到日暮十分，狂風才短暫地減弱壹些，趁著這工夫，大夥趕緊找地方紮營，抓緊時間進食。
　　帶來的那些奶制品，終於派上用場，飛速地補充著大夥消耗掉的能量。
　　“這該死的地方！”曹小飛從地上抓起壹塊石頭，準備扔出去，卻啊的壹聲，把手裏的石頭扔到腳邊。
　　那並不是石頭，而是壹枚頭骨，上面還有兩只彎角，應該是羊頭骨。
　　曹小飛用腳把這玩意踢到壹邊，嘴裏還嘟囔著：“嚇了老子壹跳。”
　　而李力昆則從地上撿起來壹塊亮晶晶的石頭：
　　“老大，這塊好像品質很好的樣子，而且塊頭夠大，都夠做手鐲啦。”
　　劉青山接過來瞧瞧，確實是寶石光品級的金絲玉，最難得的是足有兩個拳頭大小，確實夠做幾副手鐲的。
　　於是他笑道：“等做出來之後，咱們在場的人，壹人壹只，就當是留個紀念吧。”
　　“大男人也戴手鐲？”李力昆咂咂嘴。
　　然後他的腦袋就被曹小飛給敲了壹下：“妳將來不討老婆的呀。”
　　李力昆嘿嘿兩聲：“等出去再說。”
　　壹時間，眾人都不由得沈默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