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 孤獨的滋味

　　“妳啊，妳啊。”王廉指了指方沖，搖頭道，“妳以為妳對天狼最大的束縛，是妳對他的種種禁令嗎？妳錯了，妳對他最大的束縛，就是妳太疼他了。就是因為妳太疼他，他覺得他只需要妳，別的什麽人都不需要，所以才會壹個朋友也沒有。”
　　王廉話音剛落，方沖就反詰道：“還說我，妳還不是壹樣，妳看看妳，還不是壹臉落寞的樣子。”
　　“這……”王廉被方沖反詰得壹楞，爾後有些感慨地嘆了口氣，“願這孩子壹切順利吧。”
　　“哦，我記起來了，還有最後壹個問題，為什麽是火車？不是飛機？”
　　“火車的話，可以讓他有更多的時間調試心理，而且說不定在火車上就會認識什麽新朋友也說不定。”
　　“要是認識個美女也不錯。”
　　八個小時後，從賭場下班的段天狼，壹回到家，就看到王廉和方沖正正襟危坐在客廳，旁邊的椅子上放了壹個行李袋。
　　段天狼壹看這陣勢，頓時知道有什麽不尋常的事情要發生，他於是站在門口，讓目光在王廉和方沖的臉上遊移著，想要探測出他們到底想幹什麽。
　　這時候，方沖開口道：“我和王老師商量了壹下，打算讓妳去上海壹趟。”
　　“上……海。”段天狼說出這兩個字的時候，壹臉漠然。
　　對於連太原都沒有去過的他來說，上海遙遠得只是壹個不怎麽經常聽到的地名而已。
　　“怎麽會突然要去那裏？”段天狼看著方沖，問道，“是有什麽事需要我去做麽？”
　　“是的，我們想妳在那裏待壹段時間。”王廉說道，“我昨天已經說過了，妳所需要學習的，並不只是我們兩個教給妳的。妳更需要學習的，是我們倆不能教妳的。為了這個，我們想妳去上海。”
　　“妳們想我去接觸外面的世界，是麽？”略想了壹會，段天狼問道。
　　方沖點點頭，說道：“是的，這正是妳目前最需要的。”
　　段天狼看了看凳子上的包裹，有些緊張地說道：“妳們是想我今天就出發嗎？”
　　“那倒不至於，不會那麽快。”王廉說道。
　　段天狼心裏剛剛舒了口氣，就聽到王廉說道：“妳明天才出發。”
　　天，這有什麽區別。原本還以為可以拖壹拖的段天狼，心情頓時又低沈了壹些。
　　沈默了壹陣之後，段天狼問道：“妳們想要我去多久？”
　　“差不多壹年。”方沖說道，“明年六月壹號左右回來，到時候妳還要參加高考。”
　　“這個……好像……不大好吧。”段天狼難得地面露難色，“逃課壹年，學校不會準的。”
　　王廉端正座姿說道：“我是晉南中學的副校長，我可以代表晉南中學很負責任地說，像段天狼同學這樣優秀的學生，可以特例。”
　　這下，段天狼沒法推諉了，他嘖了壹聲，有些為難地摸了摸額頭，小聲問道：“可不可以不去啊？”
　　“不可以。”王廉說著，站了起來，壹把把旁邊的包裹塞在段天狼手裏，“這裏面有三套換洗衣服，還有三百塊錢，這就是妳的所有行李。妳就帶著這些去太原，然後從太原去上海。壹年以後才準回來。”
　　王廉之所以突然站起來這麽做，是因為他害怕方沖心軟，因為他自己開始有些心軟了。
　　“那妳們倆呢，妳們不跟我壹塊去嗎？我知道妳們在這鄉下待得也挺悶的。”段天狼看了看他們兩個，說道。
　　“妳還不明白嗎？”方沖這時候，也站了起來，他伸手搭著段天狼的肩膀，說道，“妳已經不是小孩了，妳是壹個堂堂正正的男子漢，妳要開始學會自己壹個人去生活。”
　　段天狼聽到方沖這麽說，他沈默了壹陣，沒有再說什麽。
　　又過了壹會之後，他又問道：“妳們還有什麽話想跟我說嗎？”
　　王廉說道：“在這壹年裏，妳所從事的工作，都不能跟計算機技術有關，妳也不能依靠任何與計算機技術有關的事情賺取金錢。還有，最重要的，千萬記住，不要讓任何人知道妳精通計算機技術。”
　　方沖說道：“回來的時候，必須給我們兩人壹人帶壹箱茅臺回來。”
　　王廉說道：“無論遇到任何困難，都不許打電話回來。”
　　方沖說道：“當然了，如果真的遇到什麽性命攸關的事，壹定要打電話回來。”
　　“……”
　　半個小時後，王廉看了看墻上的鐘，又看著方沖，說道：“我們已經說了半個鐘頭了。”
　　“哦……”方沖也看了看墻上的鐘，又轉過臉看了看段天狼的臉，老半天之後，才說出最後壹句，“萬事小心，註意安全。”
　　說完，方沖就轉身回房間去了。
　　然後，王廉也看著段天狼，他很想用壹句跟方沖不壹樣的話來結束自己的囑咐，然而最後，他卻也只能對段天狼說道：“萬事小心，註意安全。”
　　這天夜裏，段天狼自己壹個人待在房間裏沒有出來。
　　這夜的心境與昨夜的心境，真是天壤之別。段天狼甚至在想，要是早知道通過測試之後，就是這種結果的話，當初就不該通過。
　　這天夜裏，段天狼第壹次體會到了壹種從所未有的感覺，那是壹種將恐懼，悲傷，難舍糾纏在壹起的感覺。這感覺讓段天狼有生以來第壹次感到如此無助，也第壹次在夢中流下淚水——要到很久很久以後，段天狼才會明白，這種感覺的名字，叫做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