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節 沈爺和洪門

　　洪爺的咳嗽愈發的劇烈，好像壹咳起來，就沒有休止。
　　幾個手下都有些擔心地望著洪爺，卻不說話。
　　“我認識壹個好醫生……”葉楓才要說什麽，卻被洪爺伸手止住，“我已經活到七十有五，就算再活幾年，又能如何？”
　　葉楓壹怔，見多了老大在臨死前花錢買命，貪生怕死，像洪爺這麽看的開的老大，的確少之又少。
　　“我生平的遺憾不少，可是事後看來，又都算不上什麽。”洪爺淡淡道：“兒時的願望很簡單，很開心，也很容易實現，但是老了老了，殺人砍人，爬上爬下，又得到了什麽？”
　　葉楓默然。
　　“葉楓，謝謝妳。”洪爺突然道：“如果不是妳，我可能就算入土的時候，都得不到高老弟的諒解。我兄弟很多，可是活到現在的，除了我，只有幾十年前就離開洪門的高老弟。”
　　他的口氣很有些感喟，葉楓卻聽出了淒涼。
　　“妳說的好。”洪爺又道：“今天妳見我是以葉楓的身份，我見妳也是以壹個老人的身份，妳若是以洪門的身份來見我。”洪爺又咳了兩聲，手帕捂住了嘴，半晌才道：“我不想見妳。”
　　葉楓微笑，“我已經算不上沈門的人，我現在不過是個死人。”
　　“死人？”洪爺皺起了眉頭，有些不解。
　　“最少我現在還是死人。”葉楓嘆息，“沈爺現在只希望我死。”
　　聽到沈爺這兩個字的時候，洪爺皺了下眉頭，似乎想到了什麽，“我不想談這個人，他除了機心，再剩不下別的，我不希望，妳也如此。”
　　看到葉楓的沈默，沈爺突然道：“我好像曾經許諾過妳，只要妳幫我調解和高老弟之間的恩怨，我就會答應妳壹件事情？”
　　葉楓又笑，“老爺子好記性。”
　　“其實妳也和沈仲昌壹樣。”沈爺嘆息壹口氣，“滿是機心，妳先接近高明遠，後誘使我前來，再讓我答應妳壹件事情，看起來所有的壹切，都已經在妳的算計之內。”
　　“誘使妳前來？”葉楓怔了下，“誰誘使妳來的？”
　　洪爺凝望了葉楓良久，似乎想要分辨他是否說謊，半晌才道：“難道引我來的不是妳手下的人？”
　　葉楓皺著眉頭想了半天，“其實我的確想見洪爺，我接近高老爺子也是因為知道他和妳是兄弟，可是我只是怕妳聽到沈門，就要轟我出去，不得交談，所以這才想到這個方法。但是妳來得太快，實在出乎我的意料。”
　　洪爺也是壹楞，皺眉道：“那他們……”
　　話到中途，洪爺看了俞少卿幾人壹眼，突然收聲，“妳想讓我幫妳什麽事？如果妳想讓我動用洪門的裏力量對付沈爺的話……”
　　不等洪爺說完，葉楓已經笑了起來，“洪爺，我沒有蠢到那種地步。”
　　洪爺多少有些笑容，“很好。”
　　“我知道洪門的勢力遍布海內外，東南亞不過是其中的壹塊。”葉楓笑笑，“而東南亞的勢力中，洪，春，厲，白，馬幾家又占了很大的比例……”
　　洪爺瞇縫著眼睛，若有深思地看著眼前的這個年輕人，“妳看起來是有備而來。”
　　葉楓笑笑，“其實我找洪爺，不過是想問問壹些事情。”
　　“哦？”
　　葉楓長舒了壹口氣，輕聲道：“我想問問，洪門的白家，有沒有壹個叫做白雪柔的女人。”
　　洪爺看了他半晌，壹字字道：“有，她是妳母親。”
　　葉楓不出意料，卻還是全身壹震，他從來沒有想到洪爺這麽直接，半晌才苦笑道：“我到現在才知道，我和洪門也有很大的瓜葛。”
　　“可是白家從來不認這門親事。”洪爺突然道：“難道妳父親壹直沒有對妳說這些事情？”
　　“沒有。”葉楓搖頭，“除了我母親，整個白家的人對我們父子都有很深的敵意，我知道母親的消息並沒有多久，想要見他們，可惜，吃了閉門羹。”
　　“妳想通過我去見白家的人，或者，通過我口中，得到當年發生的事情？”洪爺終於明白這小子的用意。
　　葉楓緩緩點頭，“的確如此，他們雖然恨我們，但我已經準備和他們和好，畢竟血濃於水。”
　　“是沈公望逼得妳無路可走，所以妳才有這個念頭？”洪爺忍不住地笑，有些嘲諷的口氣。
　　葉楓並不動氣，“妳當然可以這麽想。”
　　“哦？難道還有別的因素？”洪爺目光壹閃，突然有些皺眉，眼神中有了些駭然，“我明白了，妳的目的並非我想的那麽簡單……”
　　“洪爺明白就好。”葉楓微笑，目光不經意地望了俞少卿等人壹眼。
　　洪爺笑笑，不再說什麽，“那好，妳終究幫了我個大忙，我給妳說說陳年往事也是應該，不過我知道不見得是實情，因為真相到底如何，恐怕妳父親和白家最為清楚。”
　　葉楓精神壹振，“只要洪爺肯說就行。”
　　洪爺不再多話，喝了口茶，整理下思路，突然向的俞少卿等人揮揮手，“妳們先出去。”
　　俞少卿等人知道葉楓是沈門的葉少後，留在這裏顯然是為了保護洪爺，可是洪爺壹吩咐，三人沒有異議，起身走出茶館，守在門口。
　　葉楓有些感激道：“洪爺，多謝。”洪爺人老經驗更老，顯然是覺得壹些事情，葉楓知道即可。
　　洪爺笑笑，“其實我和高老弟都喜歡的那個女人就姓白。”
　　葉楓壹怔，失聲道：“這麽說她也和白家有關？”
　　洪爺點頭，“的確如此，不過我不想說她的名字。”輕輕地嘆息壹聲，“她人都去了，沒有想到留下的影響還有數十年。妳剛才說的壹點不錯，如今在東南亞的勢力中，洪，春，厲，白四家的確有很大的勢力，馬家嘛，他們是橫插壹腿，算不上什麽。可是妳顯然是擡舉我，正確的排位應該是厲，春，洪，白才對。我老了，洪家目前也沒有什麽叫得出名號的人物，反倒是厲，春兩家，如今蒸蒸日上。”
　　“白家呢，我既然排在洪字後面，自然是更不如我，白家在洪門，很多時候，其實已經不管事情……”
　　“洪門中才華博學的人其實有很多，組織的優勢在於縱橫系統，春典隱語，花亭結義都是老壹輩流傳下來，說是壹朝為兄弟，即是生死之交，就算有什麽仇恨也要化為玉帛。洪門中雖然很多人不是兄弟，卻是勝似兄弟，對於兄弟手足之情看的極重。”說到這裏，洪爺笑著搖搖頭，“人老了，也啰嗦，這些妳們年輕人不願聽。”
　　葉楓卻是嘆息，“可是道理沒有老，壹朝為兄弟，永世是兄弟就算是我聽到，也忍不住的心潮澎湃，不勝神往。”
　　洪爺眼前壹亮，微笑著望向葉楓，“就憑妳這幾句話，若是早幾十年，妳也可能是我兄弟。”
　　“洪門對入會並沒有資格限制，僅需介紹人即可，這樣洪門本來是秘密組織，但是發展極為迅速，很快就在全國各地以及國外生根開花。不過這樣也有個缺點，就是組織裏面的人良莠不齊，當初沈仲昌就是經過上海灘的壹個幫會的大人物介紹到了洪門。”
　　葉楓愕然，“沈爺也曾經是洪門的人？”
　　洪爺點頭，“的確如此，他那個時候還不是沈爺，在洪門的眼中也算不了什麽。沈仲昌發展起來，是在那個日不落帝國之後的事情，他有生意頭腦，又有錢，善於專營和專註，如今才算是在東南亞站住了腳跟，就算是洪門現在都不被他看在眼中。”
　　“當年他加入洪門，以他的精明，很快就在洪門立住了腳跟，他說自己還是單身，尚未成親，所以對白家的女人展開了兇猛的攻勢……”
　　“那是的我和高老弟都算是毛頭楞小子，顯然比不上他的手段，高老弟因為我的緣故，遠走他鄉。我追女人沒有什麽經驗，那時候看起來，沈仲昌也的確比我要出色。”洪爺有些苦笑，“所以他很快娶了白家的女人，可是沒過多久，白家的女人竟然死了，原因不明……”
　　葉楓目光閃動，“怎麽死的？”
　　洪爺搖頭，“這個我真的不清楚，那是白家的事情，我們雖然都是洪門，畢竟不好插手，後來聽說白家發了追殺令，要殺沈仲昌，這才讓人感覺有點蹊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