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縱是情有千千結

　　佟思遙是抓捕失利後第二天回省城的，潞州、鳳城兩市的抓捕總體還是讓省廳滿意的，百分之百完美的計劃那明顯是不可能的，能將大部分的涉案人員緝拿歸案，理論上講，這個出警的目的就達到了，對於漏網的涉案人，只要上了通緝令，上了追逃網，全國協查壹開始，在中國這種戶籍管理相對嚴格的國度，幾乎是無所遁形的，除非妳隱姓埋名、改頭換面，而且永遠不再落到公安手裏，否則最終的歸宿，還是壹樣的。所差不過是時日的長缺而已。不管妳曾經是多麽風光多麽霸道，在強大的通緝面前、在無所不在的警察面前，只能像喪家之犬壹般恍恍不可終日。
　　這就應了那句話，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也應了作奸犯科者的那句話：常在河邊走、那能不濕鞋。
　　可圈可點的行動抓獲的大批嫌疑人員，回到了省城又足足忙了兩天，主要的精力放在了排查和清理線索上，外勤先後排查了十幾藏匿地點都沒有發現晉聚財的蹤跡，無奈之下只得先解除了封閉。佟思遙終於有機會可以回家了。
　　壹路風塵，壹身疲憊，這天下午傍晚的時分，佟思遙車停在小區裏，剛下車這步就有點躇躕不前了，第壹次感覺近家門難進了。
　　前後不過半個月，感覺恍如數年未進家門壹般！
　　門題不在這次被隔審查的傳言上，這種事同樣當過警察的父親能理解，以事業為重的母親也難理解，何況還有江副廳長這個和事佬，在解密的時候已經提前打招呼了，這不是什麽問題，對於這種官宦之家，組織就是第二個家長，而且比真正的家長還要厲害，不服從是不行的。
　　她擔心的問題在楊偉身上，那天楊偉來到家裏，肯定和媽媽見面了，這個面是怎麽見的卻是無從知曉，佟思遙在鳳城就給小保姆悄悄打了個電話，話裏卻是含糊其辭，但有壹點是肯定的，楊偉十成十是被趕出去了，雖然沒有用極端的手段，但也是被趕出去了！而給父母打電話報平安，佟思遙卻未從這話裏聽出什麽端倪來，這讓她有點奇怪。
　　不過奇怪之後，心裏又有點悵然若失的感覺，原則性很強的父母，雖然不會太幹預自己的婚事，但前提是好歹也得像個樣子，但她真正看上的這個人，卻實在不像個樣子。拋去什麽黑社會分子的身份暫且不談，就這牧場農民的身份怕是家裏老人也接受不了的。
　　這話，好像不是咋說的問題，而是根本說不出口！
　　老人家眼裏的乘龍快婿應該是個家世良好的，好歹父母也得是個處長級別的吧！這是最低要求了；應該是個受過良好教育的，怎麽著也得大本畢業吧？地位嘛，好歹也得跟自己相當甚至再高那麽壹點點。這個標準可以在父母找的相親對象中看得出來。以前佟思遙在父母的逼迫下相了無數親，壹臉乖樣的有之、學富幾大車的有之、年少多金的有之、背景深厚的更有之、家世良好的更是不缺，當媽的幾乎把認識不認識的上下級家裏的適齡青年都挖遍了，沖著佟思遙父母這身份，在省城找壹個什麽樣的都不算過份，何況她自己本人現在就已經是副處級別的待遇了，如果機遇好的話，前程自然是無可限量的，將來最起碼在省公安廳裏還是有壹席之地的。反過來說，上門相親的，怕也沖著這個來的。
　　不過，事與願違！
　　什麽都有的看不上，偏偏看上了個什麽都沒有的，自己看上的這位，怎麽看都拉不到父母的面前，家世沒有、身份沒有，人樣倒也可以，不過在父母神目如電的眼光下，這就是犯罪份子的典型形象；偏偏什麽都沒有也罷了，卻還有的是劣跡斑斑，那麽厚的案底，如果楊偉到過自己家，佟思遙估計父親應該是已經知根知底，早翻了個底朝天了。
　　感情的事，是勉強不得的；但總不缺少這種試圖去勉強感情的人！沒有那層關系的時候，朦朧中幻想中那分感情是非常甜蜜的，不過真正嘗到了，甜蜜之後的苦澀卻是比甜的感覺還要深、還要久！
　　在單元門口徘徊了良久，佟思遙覺得自己有點無法取舍了，不為別的，那壹夜的激情卻是真真切切的感覺，那種欲仙欲死兩個人融為壹體的感覺卻是真真切切，佟思遙雖然不知道愛情究竟是什麽樣子，但愛情如果缺少著這樣的和諧、缺少著這樣的激情，那麽愛情不要也罷！如果不是利箭的行動的羈絆，她相信自己說不定早和心上的那個人再來壹次激情的體驗了……
　　“這個死東西，我出這麽大事，他居然躲起來不見面了……”
　　佟思遙最後決定上樓的時候，心下裏有點生氣，從鳳城開始和楊偉聯系就沒有聯系得到，壹連三天杳無音訊，不在農場也不在鳳城更不在省城，連那個豬頭王虎子都在，佟思遙實在想不通這貨色又消失在哪裏了……
　　只要楊偉不是在牧場裏好好呆著，佟思遙這就有點心虛，心虛之下就嘀咕：這東西不會又幹什麽壞事去了吧？
　　……
　　按住有點砰砰跳的心，再去摁門鈴……佟思遙工作也早，當姑娘家時候長了這錢攢得倒也不少，去年樓市漲的時候湊了壹部分錢加上存的，幹脆買了壹套三居室的房子，為得就是壹個人逍遙，省得經常壹回家就聽嘮叨。不過，就是沒買房子，平時也難得回家。連家門的鑰匙也幹脆不帶了。
　　開門的很意外，卻是父親，父親也是黝黑壹臉、額頭上的皺紋格外地深，像木雕畫壹般，不過卻顯得格外精神，眉目間倒和佟思遙更相似幾分。全省鼎鼎大名的警官副校長佟學峰，各地市刑偵專業技術警察，有壹多半是他的學生。脫下了警服，也是壹個慈祥的老人。
　　久而未見，佟思遙笑著親熱地喊：“爸！”
　　笑了，老爸笑了，笑著卻是說道：“喲，回住店來了！”
　　這是倆人的通用問候語了，邊換鞋佟思遙邊說道：“爸，妳出去快壹年了吧？怎麽還嫌我不著家？”
　　“哈……哈……嚇我壹跳呀！要不是聽說我女兒成了黑警察！我還顧不上回來呢！”父親爽朗地笑著，轉身的時候這佟思遙像小的時候壹般，很隨意地抱在父親寬大的背後。
　　客廳裏，戴著眼鏡，坐在沙發上的當媽的，側側頭看看，卻是很不以為然地哼了聲，說了句：“哼！妳還說她呢？妳回過幾天家？妳們父女倆以後都別回來，省得我還得招待。”
　　佟思遙吃吃地笑著。父親有點訕訕地坐在母親身邊，語重心長地說：“哎呀，玉容呀，我們父女倆好容易回來，妳還板著個臉，這多煞風景，再說，不是距離產生美嗎？這離得越遠，這就看得越美……反正再兩個月我就回國了，到時候妳天天見，可別嫌煩哦？”
　　“就是，距離還真產生美，媽越來越漂亮了……嘿……嘿……”佟思遙幫腔道，父女倆壹起笑上了。
　　“死丫頭……妳們倆就擠兌我壹個吧！”當媽的笑著，卻不以為忤。
　　“媽……”佟思遙長長地拖了壹聲，挨著老媽坐下來摟著肩膀說了句：“我永遠和您站在壹起，我也女權主義者啊！”
　　“好……二位女權主義者，咱們是不是可以開飯嘍，稍等，我給二位準備啊……”父親說著起身，上廚房裏準備去了。
　　壹家三口，其樂融融，知道佟思遙要回來，小阿姨忙活著做了壹桌子菜，而佟思遙回家的時候特意提了壹斤相府家釀，壹家三口帶著小阿姨，四個人倒也其樂融融，幾杯酒下肚，這當媽的沐浴完了親情之後，老毛病又犯了，看著夾的筷子不停往嘴裏送的女兒，像是真餓急了，知道女兒這三餐經常是湊和著，有點愛憐地說道：“哎，遙遙，妳今年可都三十掛零了，媽壹看著妳，就想著有個疼妳愛妳的人多好。”
　　佟思遙驚得壹下子停下筷子了，嘴裏艱難的咽了壹嘴菜，苦著臉說道：“媽，妳又來了！”
　　“怎麽是我要來，這……這總不能不嫁人吧，媽給妳介紹了多少，怎麽就沒壹個看上眼的？”媽媽和藹地征詢著。
　　“媽……我……我不正在尋覓中嗎？”佟思遙搪塞道，嘿嘿傻笑著。
　　“嗯……又來敷衍我……”聽得有點無奈的當媽的長嘆了壹口氣，不過馬上想到了什麽，接著就來了：“我說遙遙，上次那亂七八糟謠言，怎麽這楊為國還真就找上門了？妳和他？……”
　　佟思遙剛準備伸筷子，聞言又是壹驚，故作不解地說道：“他來了嗎？……就普通朋友，人家不在郎山救過我嗎？還是我在鳳城的線人。工作關系……工作關系……”
　　佟思遙故作輕松地說道，說得連吃到嘴裏的飯菜也覺得味道有點不對勁！
　　“這種人，妳跟他少來往啊！還嫌外面的謠言不多啊！這個老江也真是的，我們壹清清白白的女兒家，怎麽能將錯就錯，背著這黑鍋去辦案子……我饒不了他！”田玉容恨恨地說道，看來愛屋及烏，跟著就恨上瞎江汝成了。
　　佟思遙壹時詞屈，不敢再接茬了，父親卻是圓場了，接了句：“當警察就這樣，服從組織安排嘛！這點覺悟還沒有？咱們遙遙現在是什麽人？利箭行動專案組副組長，僅次於老江，在潞州是總指揮……這壹般處長都輪不上這職位，說明小遙出息了，妳不要老在背後拖後腿……再說了，人家楊為國這孩子替小遙擋了壹槍，這恩情，這壹輩子可還不完，咱家可就這壹姑娘！”
　　父親的話倒也中肯，聽得佟思遙心花怒放，不過還沒接茬，這當媽的瞪著眼就來了：“喲，我說佟學峰，妳也當了壹輩子警察，妳也知道這楊為國有黑社會背景，現在怎麽又同情他了，妳們警察不是說嗎，壹輩子好人有可能幹壹件兩件壞事，這還算個好人；可這楊為國明顯是壹輩子壞人，偶而幹壹件兩件好事，這種人有什麽值得同情的！”。
　　“爸、媽，妳們別吵了，我這不好好的嗎？”佟思遙敲敲筷子，有點生氣地說道：“妳們再吵，我不回來了啊。”
　　“好好，我坦白、我認錯，是我不對……這種人不同情行了吧！不過人家救了我家遙遙，我就有那麽壹點點好感！這總沒錯吧？”當爸的見形勢緊張，壹下子笑了。這樣子逗得母女倆也笑了……
　　親人，短暫的對立，並不影響彼此的感情，不管是遷就還是訓斥，不管是嘮叨還是勸說，都是壹份濃濃的愛在裏面，父親也好、母親也罷，佟思遙原本想著的那句話，關於那個人的話題，卻是再沒有敢張口說出來……說出來，也許難得壹聚的溫情馬上就會被破壞無疑！
　　……
　　晚飯在濃濃的親情中總算告壹段落，好長時間沒進自己小窩的佟思遙剛剛躲自己的床上，就聽得父親叫著：“遙遙，有時間嗎？”
　　佟學峰伸長脖子看著房間裏的佟思遙，父女倆正好來了個對視。
　　“爸，怎麽了！”
　　“陪爸散散步去！”佟學峰難得這麽悠閑。
　　“是不是！？您現在有這閑情逸致！”佟思遙笑著出來了。
　　“怎麽，連爸爸這麽點小小的要求都不能滿足！”
　　“沒問題！”佟思遙立馬挽住了老爸的胳膊，這機會倒也不多。
　　“玉容，我和遙遙出去散散步！”
　　衛生間裏，傳來了母親的聲音，妳們去吧，早點回來啊！……母親有早睡的習慣，大概已經要準備洗澡了……
　　下了樓就是公安小區的大院，壹幢連體樓六個單元，十年前的建築，現在看上去都有點破舊了，眼前不遠就是省廳的大院，出了小區就是通往西郊公園的步行街，晨練和晚飯過後的壹段時間裏，這裏的人最多。華燈初上的省城，絲絲的涼風沿著公園的人工湖迎面吹來，這條街都顯得格外清新涼爽。
　　看看挽著胳膊的佟思遙，佟學峰卻是很揶喻的口氣說道：“遙遙，小時候這院子數妳淘氣啊，還記得公園門口的大槐樹嗎？壹到槐花開的時候，妳就領著壹群小猴孩子爬上樹捋壹籃子槐花，纏著妳媽做和面做槐花包子……轉眼這麽大了，也成警察了。”
　　“呵……爸，您還記得這些呀？”佟思遙笑著。
　　“怎麽不記得，小時候妳經常把葉子逗哭了，我可沒少替妳說好話。老江天天數落我說我養了個土匪丫頭。哈……”佟學峰笑著，說起這往事糗事來了。
　　“呵……呵……誰讓她壹天嬌氣得不行，還拽！”佟思遙卻是得意說道，從小就不吃虧，跟爸學得。
　　“哎，轉眼幾十年了，野丫頭這肩上也有四顆星星了……”
　　“爸，妳這長述短嘆，到底要說什麽？您的晚飯後可沒散步的習慣啊！”佟思遙壹下子覺得奇怪了，老爸的話裏壹般除了工作就是敲打，難得這麽著回憶往事。
　　“喲，不愧是警察，這點都看出來了……爸找妳當然有事了，爸很少關心妳的私事，這幾天心血來潮，就想問問，妳和那個楊為國到底是怎麽壹回事？”佟學峰說著往正題上轉，看來真有事。
　　“爸……什麽……什麽怎麽壹回事！”佟思遙有點氣結，沒成想老爸也瞅上這事了。
　　佟學峰卻是不動聲色：“妳在潞州的時候，爸當時還真以為妳出事了，甚至於妳出事的時候，我也遷怒於這個楊為國，當時江老頭嘴嚴實的很，躲著不見我，我心急之下也就著手調查他了！”
　　佟思遙的口氣有點不善了：“爸……您……您調查他了？”
　　當爸的確是不著惱，笑著道：“哈……爸可沒有責怪妳的意思啊，有耐心聽爸爸說完嗎？”
　　“嗯，那妳說吧！”佟思遙有點賭氣地說道。
　　佟學峰得了命令壹般，很鄭重地說道：“好……爸爸的發現呢，不知道妳認可不認可，以我的身份和權限，可以調閱他的所有檔案了，這個人啊，是個有故事的人，甚至於他這故事，比我們這當了壹輩子警察的人還要精彩，早年是和尚、當過兵、而且是在西北特種大隊出身，部隊番號這個是檔案裏是保密的，不過根據他立過的功，應該是東突弄得最兇的那幾年，跟著又進了軍事監獄，檔案上列為危險人物壹類，時勢造就了這麽個英雄怪胎啊！”
　　“怪胎！？”佟思遙有點詫異了。這個評價倒是新鮮。
　　佟學峰道：“怎麽？妳不感覺嗎？我和武鐵軍通過話了，壹個遁入佛門的小和尚，被部隊煆造成了殺人利器，他的槍可以傷人也可以自傷呀！妳看，妳是學犯罪心理學出身的，妳應該對這個很了解，從寺院到軍隊再到軍事監獄，噢，還有後來當了地痞流氓數次出入看守所，妳不覺得他的人格很矛盾嗎？這樣矛盾的人格，妳覺得他的心理會正常嗎？……這樣說吧，妳殺過人了，應該知道擊斃罪犯，就是再罪大惡極的罪犯，對妳的心理成因都會有影響，對嗎？”
　　“對！”佟思遙點點頭：“心理學講，在殺人的時候，被殺人的慘相映入到妳的潛意識中，殺人者不管是正義和非正義的，潛意識裏會把這種映像和自己聯系起來，也就是說，妳也覺得自己莫名其妙地要被人殺害……警察這個職業，得心理疾病和有自殺傾向的人，比正常的人要高出百分之四十。甚至於連目睹過兇殺的人，也存在類似問題。”
　　這些專業術語對於佟學峰卻是沒有什麽觸動，就聽他猛下扔下句冷話：“妳在追緝中親手擊斃過七個人，我相信這對手的影響肯定不淺，甚至於有時候妳對生命意義都有過懷疑……但妳知道他的槍下死過多少人？”
　　“多少！？”
　　“三十壹個！……”
　　“啊……”佟思遙驚得壹捂嘴，在鳳城曾經看到了楊偉的簡歷，但詳細情況並不了解，現在壹聽之下，卻是忍不住要驚訝了。
　　佟學峰很滿意這話的反應，沈聲說道：“我和武鐵軍長談過壹次，武鐵軍把楊為國出事的事歸咎到了他自己身上，佛家說這殺生不可其實是有道理的，我同齡中有參加過越戰的，從戰場上下來，身上那股戾氣會讓人望而生畏的！……武鐵軍給我講過壹件事，楊為國這個人在第壹次殺人之後，再也不願意拿起槍，壹拿著槍就眼紅，手發抖，嘴裏就念經。當時連武鐵軍也覺得他這壹輩子走不出心理陰影了，就把他送到戰地救護隊，後來在北疆某市發生了壹件恐怖事件，恐怖份子炸了壹輛公共汽車，死傷四十余人，正好是楊為國所在的戰地救護隊負責的救援……武鐵軍說那天救護的人、圍觀的群眾，都在哭，遇難者裏有好幾個是趕著去上課的學生，壹條街上那裏傳來的都是哭聲，那天，楊為國抱著壹具被大火燒焦的屍體，跪在壹排屍袋前哭了壹天，連他也最後也是被擡回去的……後來，這個人就成了北疆出名的殺人和尚了……直到最後連武鐵軍覺得也有點失控了，這人壹見血就眼紅，壹殺人就失控，在壹次緝毒圍剿中，楊為國抗命，連俘虜都不帶了，活生生地勒死了兩名毒販……煞神啊！武鐵軍歷數了下，他們特戰大隊參戰兩年，壹共擊斃過恐怖份子、跨境販毒以及惡性罪犯壹百壹十九人，他壹個人殺了三十壹個人！……我好歹也是警察出身，但他這事聽起來讓我都有毛骨怵然的感覺。”
　　佟學峰的口氣裏，有驚詫、有敬重、有惋惜，當然更多的是意外。
　　“爸，您要告訴我什麽？”佟思遙也覺得有點心驚，眼裏酸酸的，那個人所經受的這些從未見他提及過，也許，常常露出的那番傻笑著的臉後，埋藏著多少不為人知的故事，那些痛到骨髓裏的感覺，也許他就是靠這種傻笑來掩飾著。
　　佟學峰說道：“我要告訴妳的是，這個人不管變成了什麽樣子，都還是個危險人物……不要覺得爸爸說得不對啊，妳自己數數他的經歷，如果沒有犯錯的話，這人估計是個終身制的軍人，在軍隊這個氛圍裏，也許會有所作用的……可惜的是他犯錯了，犯得還不小，據說是酒後發狂，撞毀了演習的通訊指揮車，雖然沒有人員傷亡，但燒毀的那輛指揮車價值要上百萬。從那以後，監獄的生活就壹直不斷，妳可以數數他有多少案底，但是奇怪的地方是每次的罪名都非常小，甚至可以忽略不計，說句不好聽的話，如果放著壹個有倆錢的主，這罪根本不算罪……返過頭來，妳想想而對於他這種身份的，在派出所、看守所、分局都大模大樣的留下記錄，妳覺得裏面沒什麽問題？壹個殺人不眨眼的人，會甘於被手無寸鐵的派出所小片警呼來喝去？這個人，如果不是壹個犯罪天才就是壹個生活白癡，不管他是那壹種，這腦袋多多少少應該有點問題。妳覺得他應該是那壹種呢？……還有我覺得妳在高玉勝的案子裏，應該隱瞞了什麽東西，這個案子的關鍵點我覺得不在高玉勝，而在楊為國！”
　　“爸……我……”佟思遙壹下子有點語結，在壹個幹了壹輩子刑偵，現在教的還是刑偵的父親眼裏，這些小動作也是瞞不住的。比如，那份至關重的證據來路並不詳細；比如其中幾個嫌疑人莫名其妙地落網，前因後果也是語嫣不詳，對於上級部門，更註重的是成績，細節經過可以忽略；武鐵軍應該可以看得，但他肯定不會指出，逃得過誰的眼睛，肯定是逃不過父親的眼睛的。
　　佟學峰心下雪亮卻是很拍拍佟思遙的肩膀安慰也似地說道：“不用告訴我，就當我不知道，我相信我女兒的原則性還是有的……咱們現在從警察的角度來討論壹下楊為國，妳知道我看了他的案卷後是什麽感覺嗎？我感覺他壹直在背後操縱著什麽更大的事，但奇怪的是，又沒有什麽大的案子發生……我壹直說服不了自己相信他已經成了壹個安分守已的人……事實上，這種人應該不會是安份守已的人！”
　　“爸，他現在，確實安份守已，就在沁山開牧場當農民，這點我可以保證，如果不是因為壹件案子我親自去請的話，也許他現在還在大山裏放羊！”
　　“這個情況我知道了……我欣賞這個人，最起碼從監獄出來沒有變成仇視社會、仇視政府的人，但妳要想他變壹個正常的人，恐怕也是不可能了。”佟學峰搖搖頭。
　　“為什麽不可能？”
　　“壹個，經歷了這麽多苦難，妳覺得他還能夠正常起來嗎？第壹次殺人對他的刺激就夠大了，而他的恢復是用更大的自傷來刺激自身的潛力，就像以毒攻毒壹樣，最終傷到的是自己……不要說這麽壹個煞星，就是妳，現在脫了警服，妳覺得妳適應普通人朝九晚五的生活，不失眠，不做噩夢、不發神經，需要多少時候？”佟學峰說道：“反正當年我從壹線回到教職崗位上，直到幾年之後還會偶而做夢夢見自己負傷了，那追悼會的場景我是記得最清楚……呵……”
　　佟學峰的口氣很無奈，苦笑著，這也是警察的無奈了。
　　“嗯……這個我同意……”佟思遙艱難地笑笑，父女倆的經歷，何其相似。
　　“好吧，咱們回到正題上……妳和他的關系，發展到什麽程度了？別告訴我妳們倆還是工作關系啊！”佟學峰壹副不冷不熱的口氣。
　　佟思遙壹下子被這話驚住了！這個突兀的問題壹下子讓她有點張口結舌無法回答了，如果是別人，自己可的置之不理，可以報之後冷眼，甚至連媽媽問也可以搪塞過去，但在手把手把自己教成壹個警察的父親面前，撒謊，是行不通的，剛剛的壹席話佟思遙發現，父親現在也許比自己還要了解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