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淺斟低吟，浮生若夢

　　"淺斟，妳在哪裏呀，快出來吃飯了。"陸家大小姐手裏端著壹碟甜品點心在園子像尋找小貓壹樣呼喚著。
　　紫發的女孩從假山後走了出來，揉著惺忪的雙眼，鼻子使勁嗅著蛋黃酥的香味，饞的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先去吃飯，吃完飯再給妳吃點心。"小丫頭淺斟立刻精神起來，她回到房間，發現桌子上扣著壹只大碗，打開來看，裏面是她最喜歡吃的梅菜扣肉。伴著白米飯小丫頭吃的滿口流油，陸靜掏出手帕給她擦嘴。
　　"慢點吃，整天瘋的跟個小貓似的。"小女孩趴在桌子上仰起頭，用烏黑明亮的大眼睛看著陸靜，然後小聲"喵"了壹下，可愛的樣子讓陸靜莞爾壹笑，變戲法的掏出壹盤精致點心放在她的鼻子下面。淺斟像是聞到腥味的貓壹樣，整個人都精神起來，抓起壹個杏仁酥就往嘴裏塞。
　　"吃完把手洗幹凈，下午我們和母親她們壹起去寺廟禮佛，林淵哥哥也會壹起去哦"小丫頭聽見林淵二字，眼睛裏露出了掩飾不住的歡喜。
　　"夫人她們都去聽法嚴大師念經去了，我們到那邊看看吧，好多人在那裏求簽問卦！"淺斟拉著陸靜和林淵朝著人紮堆的地方擠去。
　　二人依著這小丫頭，各自抽取了壹只簽。陸靜臉色有些不太好看，她抽中了壹只下簽，簽文是："佛神靈通與君知，諸惡皆在貪嗔癡。玉人求得靈簽去，守得雲開見蟾枝。"林淵奪過她手中的簽看了看，安慰道："這簽文倒是淺顯易懂，總算結果是好的，靜兒莫要太過在意，不過是勸人禮佛的把戲罷了。"林淵又看了自己的簽文："錦鯉未變守江河，不可升騰離碧波。異日崢嶸身變態，許君壹躍龍門過。"看完他的臉色也有些郁郁，這都什麽簽呀，花了幾十文錢給自己找不自在。
　　淺斟偷偷看了壹下手裏的簽，她勉強認識幾個字，只是連起來不知道什麽意思，乖乖地把簽交給林淵。林淵定睛壹看："石藏美玉在心中，何必外界到處尋。直待貴人來剖析，恰如靈雨滌凡襟。"這是說妳藏秀於內，將來必能綻放光彩，林淵給淺斟解釋道。
　　"淺斟不要發光，林淵哥哥發光，我站在後面看就好了。"陸靜笑了出來，心中的陰霾被這天真的話語驅散了。三個人把簽還回去，拉著手去廟外的桃花林遊賞，如今雖然桃花不在，不過看著兩個可愛的女孩子在郁郁蔥蔥的桃樹下玩耍也是壹種享受。就在這時林淵的身子忽然顫了壹下，"夫子，您也在這裏遊玩啊！"林淵老鼠見了貓壹樣躬起身子。
　　折扇綸巾的青年男子看著鵝黃輕衫的陸靜，眼裏閃過壹絲精光，不著痕跡地問道："玄言啊，莫要如此恭謹，這麽好的天氣，碰巧妳師娘要來此還願，我也就趁機在此古廟中尋訪些名人古跡，那兩位姑娘是妳的妹妹？""她們是陸伯伯家的人，黑發的是陸家大小姐，紫發的是陸家夫人撿來的小丫頭，壹直當女兒壹樣養著，我們幾個從小壹塊長大。"林淵壹板壹眼地回答。
　　青巾男子也不再多問，揮手讓林淵自己去玩，邁著極有派頭的步伐離開。
　　淺斟好奇地問道："林淵哥哥，那人是誰呀，看妳嚇得都快喘不過氣來了。
　　""那是我的老師周夫子，夫子家世代簪纓，是本地有名的貴族世家。"林淵也不多和淺斟多解釋，壹時沒了遊玩的興致，索性就帶著兩人返回寺廟，和幾位婦人壹起打道回府。
　　楚歷四年夏，十五歲的林淵通過院試，成功考中秀才，林陸兩家定下婚約，待秋闈過後就喜結連理。
　　謝師宴上，周夫子喝的有些多了，拍著林淵的肩膀說道："玄言果然不負為師期望，第壹次就摘得前十的成績，我聽說陸大小姐是遠近聞名的美人，待到明年秋闈過後，玄言要雙喜臨門呀！"林淵也有些醉意，扶著老師坐下，心裏幻想著陸靜身著大紅嫁衣，羞澀動人的樣子，壹時有些癡了。
　　"陸姐姐要嫁給林淵哥哥了嗎。"淺斟有些不太高興地撅著小嘴。
　　陸靜逗著小丫頭："妳要是也想嫁人，過兩年我讓娘給妳說個好人家。""不要，我要永遠和陸姐姐在壹起！"淺斟叫道。
　　"妳是想和林淵哥哥在壹起吧！"陸靜揭穿了她的謊言，小丫頭臉壹紅，眼珠亂轉，最後幹脆低著頭跑開了。
　　次年秋，林淵鄉試失敗，留在省城備考，誓要考取功名再榮歸鄉裏。
　　陸父陸母沒有說什麽，畢竟兩個孩子的年齡還小，也不用著急。
　　陸靜狠狠地哭了壹場，淺斟也因為很長時間不能見到林淵發了壹通脾氣。
　　陸靜忙著安慰女孩："等過了年，天氣暖和了，咱們壹起坐著車去看林淵哥哥。"小丫頭果然又恢復了天真活潑的樣子。
　　來年春，陸父帶著壹家人去省城探親，順路到林淵寄居之處將二女放下。兩女看到林淵顴骨突出，蓬頭垢面的樣子都有些心疼難受。
　　陸靜握著他的手說道："林郎，妳這又是何苦呢，將身子熬壞了可怎麽辦啊！""我沒事！"林淵倔強的說道，他不明白自己明明發揮的不錯，為何連榜尾都沒有碰到。他無顏去見父母恩師，只好埋頭苦讀。
　　林淵再次見到愈發美麗的未婚妻，少年熱血竟有些把持不住。他趕緊收緊心神，暗自警告自己不可以沈迷於美色。陸靜見他這副樣子，要伸手去摸他額頭，林淵躲了壹下對二女說："妳們在這，我會分神的。等伯父回來，妳們趕緊離開這裏吧！"陸靜壹時楞在那裏，眼睛中隱約有淚光閃過。卻只是嗯了壹聲就幫林淵收拾屋子，把帶來的大包小包分類整理。淺斟不樂意了，瞪著林淵："陸姐姐為了給妳縫制衣裳鞋子，雙手磨得通紅，不知熬了幾宿，妳連看都不看就趕我們離開，真是太過分了！"看著陸靜委屈的樣子她忍不住大哭起來。
　　"夠了！"林淵本就心中有愧，又聽到女孩的哭聲，內心壹片混亂，忍不住吼了壹聲。淺斟似乎不敢相信以前壹直溫柔對她的林淵哥哥竟然會大聲吼她，淚珠在眼眶裏打轉。
　　陸靜上前抱住她對林淵說道："妳有事沖我來，對著淺斟吼什麽！"林淵也有些後悔，只是拉不下臉來，只好拿過壹本經書翻看。陸靜安撫完淺斟，繼續忙著家務，找到鍋碗瓢盆，將帶來的食材壹壹收拾幹凈。大概過了壹個時辰左右，陸靜端上壹盤盤林淵愛吃的菜，溫柔呼喚他去洗漱。飯桌上，三人倒是找回了以前那種和諧的氛圍。吃過飯後陸靜去洗刷碗筷，林淵對著淺斟挑著好聽的話往外說，很快那點隔閡就消失了。
　　鄉試的前幾個月，周夫子找到他林淵，拉著他的手對他說了壹件隱秘的事情。
　　"玄言，妳可知妳上次鄉試為何壹個名次都沒有拿著？""恐怕是弟子才疏學淺，寫的文章入不了諸位大人的眼。"周夫子壹臉嚴肅地說道："唉，玄言妳的才學放到年輕壹輩裏也是壹等壹的，落榜其實另有原因。妳知道妳家祖父為什麽從京師搬到了這裏？""好像是祖父他被人排擠，不得不辭官搬遷。""那都是明面上說的，其實是妳祖父早年得罪了年幼的三皇子，等如今陛下登基後，作為和他壹母同胞的兄弟，他的地位也水漲船高，妳祖父為了不牽連家族，主動上書乞骸骨，帶著妻兒出京。""竟有此事，那我豈不是再無出頭之日！""如今的瑞王或許不記得這件事了，可底下的人眼睛都精著呢。為了討好王爺，生生把妳名字從榜單上劃去。"林淵捕捉到老師話裏的意思，只是自己家道中落，如何疏通關系，打點關節，他望向周夫子，眼睛裏充滿期盼："這麽說我還有機會？""那日桃花林壹見，陸家小姐長得真是不似凡俗中人，我至今難以忘懷。"周夫子突然說起了當年的事，還對陸靜的容貌大加稱贊，林淵再遲鈍也明白周夫子的意思，他臉色漲的通紅。
　　"那可是學生的未婚妻，老師您怎麽、怎麽會想到如此傷風敗俗，有悖倫理的事情！"林淵憤怒的說道，他沒想到就看了壹眼，姓周的竟然惦記到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