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有問題，妳得提前問

　　槍聲幾乎是不分先後響起。
　　但細致分辨還是有著區別。
　　威特斯要比羅德尼先扣動扳機，而且，這位‘愛美爾家族’的代表、代理人還在扣動扳機時，有了壹個極為標準的躲閃動作。
　　作為‘愛美爾家族’的代表、代理人，除去自身的身份外，威特斯最為驕傲的事情，就是自己堅持不懈鍛煉後獲得的強壯身軀和平日裏的實戰訓練。
　　這個時候，他十分感謝自己的自律。
　　不單單是獲得了健康。
　　也獲得了能夠活下去的機會。
　　雖然僅僅是壹丁點兒的差距，但威特斯明白這將決定他和羅德尼之間最終的結果。
　　即使有著標準的躲閃動作，子彈依舊鉆入了胸膛。
　　這是威特斯能夠預料到的。
　　不同的是，疼痛！
　　他沒有預料到這種疼痛！
　　威特斯第壹次遭遇到了槍擊！
　　隨著壹陣沖擊力後，疼痛彌漫開來。
　　被沖擊力帶到在地的威特斯蜷縮著身軀，全身都開始了抽搐。
　　可就算是這樣，他依舊是努力的把頭昂起來，雙眼死死的盯著對面的羅德尼。
　　他要親眼看著羅德尼倒地。
　　他要確認羅德尼的死亡。
　　這是必然的！
　　威特斯十分的肯定這壹點。
　　身為‘吉普森家族’代表、代理人的羅德尼已經上了年紀，雖然平日裏很註意保養，但是對方手中的手杖，早已不是擺設了，即使在這個時候爆發出了壹點兒年輕時候的威勢，令人感到驚訝，但威特斯相信結果不會改變。
　　畢竟，時間是無情的。
　　它會奪走妳的壹切。
　　妳的親人、朋友。
　　妳的財富、生命。
　　甚至妳留給世人的記憶，也會在時間壹點壹滴的流淌後，變得如同青煙壹般，隨風而去。
　　不自覺的，認為大局已定的這位‘愛美爾家族’代表、代理人感嘆著。
　　然後，他瞪大了雙眼。
　　因為！
　　羅德尼不僅沒有倒下，連壹丁點兒真實的傷害都沒有受到。
　　不是躲閃！
　　子彈確實是擊中了羅德尼。
　　衣襟衣襟破碎。
　　但是內裏卻不是血肉。
　　而是……金屬！
　　叮！
　　子彈與金屬的胸膛碰撞，火星子四濺中，金屬的胸膛沒有留下壹丁點兒的痕跡，子彈則是彈飛了。
　　壹手握槍的羅德尼姿態優雅的擡手撣了壹下金屬的胸口，那蒼老的面容上露出了壹個得意的笑容。
　　“意外嗎？”
　　“科技改變生活。”
　　羅德尼看著威特斯滿是震驚的雙眼，又笑了笑。
　　而且，隨著這句話，羅德尼似乎徹底的打開了話匣子。
　　或者說，他憋了太久，完全沒有訴說的對象。
　　此刻，終於出現了壹個。
　　他自然要抓住機會了。
　　“我的身體早在二十年前的時候，就已經達到了壹個極限，所以，我不得不尋求壹些特殊的辦法，讓我活得更長壹點。”
　　“輸入年輕人的血液。”
　　“更換更年輕的器官。”
　　“但是這是杯水車薪的，妳知道的，每壹次的手術都需要恢復期，而我本來就衰弱的身體，難以承受更多的排斥反應。”
　　“壹點壹點的，我的身體還是在衰弱著，所以，我需要更加符合我‘目標’的、強壯的人的鮮血、器官。”
　　“因此，我來了F區……”
　　“這裏真的很不錯。”
　　“‘工具人’到處都是，我也不需要偷偷摸摸的了，有人會替我處理壹切，然後，我只要趁熱就好。”
　　“但隨著時間的流逝，這樣的辦法也變得杯水車薪了。”
　　“我不得不選擇更加冒險的方式。”
　　“機械！”
　　“就像妳看到的壹樣。”
　　“我陸陸續續的接受了十次改造，然後，我感到了精力充沛，感到了體力充沛，感到了再壹次的年輕。”
　　壹邊說著，羅德尼壹邊又擦拭了壹下自己的胸膛。
　　那蒼老的面容上浮現著壹種病態的迷戀。
　　常人只要看著，就會覺得難受、別扭。
　　準確點說，是：惡心。
　　威特斯也是這樣。
　　甚至，更加的劇烈。
　　因為，此刻的他倒在了對方的槍口下，而那個槍口還直指著他。
　　“這壹切都是妳搞得鬼？”
　　威特斯沒有詢問羅德尼為什麽能夠完成這樣的手術、改造。
　　明明‘吉普森家族’不擅長這方面。
　　背叛！
　　這是註定的！
　　羅德尼背叛了自己的家族。
　　不然的話，威特斯想不出誰會給與羅德尼如此豐厚的報酬。
　　想要得到，就要付出。
　　威特斯早就知道這個道理。
　　可惜的是，即使是知道，他還是中了對方的圈套。
　　壹想到那個暗中聯絡自己的人，威特斯恨得咬緊了牙關。
　　什麽可以為‘愛美爾家族’獲得更多的利益。
　　什麽扭轉自己命運的選擇。
　　壹切都是騙局！
　　都是眼前這個老變態的騙局！
　　看看眼前這個混蛋眼中的詫異吧。
　　到了現在，還在偽裝！
　　憤怒讓威特斯大聲的咳嗽起來，血沫子從嘴裏溢出。
　　“難道不是妳？”
　　“之前暗中聯絡我的人，不是妳？”
　　羅德尼眉頭壹皺，放在金屬胸口上的手掌都放了下來。
　　“妳已經贏了，還要偽裝嗎？”
　　威特斯反問道。
　　“壹個月前，有人聯絡我說，給我壹次獲得家族更大認可、支持的機會，讓我扭轉自己的命運選擇……那個聲音是機械合成音。”
　　羅德尼沈聲說道。
　　“妳也接到了那個電話？”
　　威特斯壹楞。
　　這位‘愛美爾家族’的代理人大腦開始瘋狂的轉動著。
　　幾乎是下壹秒，他的目光就看向了唐娜。
　　沒有了頭顱的唐娜，屍體就躺在那。
　　羅德尼也看著唐娜。
　　下壹刻，兩人的目光對視。
　　“唐娜應該也接到了類似的電話，我就說為什麽森德9壹出事，我們的配合這麽密切！”
　　“原來是有人穿針引線……該死！可惡！混蛋！”
　　羅德尼先是感嘆，然後就是咒罵。
　　壹連串毫不停歇的咒罵。
　　威特斯沒有開口。
　　但是，他的臉色難看到了極致。
　　圈套！
　　他，羅德尼、唐娜全都落入了對方的圈套。
　　而且，現在唐娜已經死了。
　　而他？
　　狀況很不好。
　　如果不接受治療的話，他也死定了。
　　可是，他還能夠接受治療嗎？
　　威特斯擡起頭看著握著槍，即使分開咒罵，都沒有移開槍口的羅德尼。
　　“我認為我們可以訁……”
　　砰！
　　羅德尼扣動了扳機。
　　威特斯眉心中槍倒地，接著，羅德尼又對準了威特斯的胸膛左右兩側位置補了兩槍後，這才將槍收好。
　　“談談？”
　　“我也想。”
　　“如果我們能夠早點發現的話，我們是可以談談的。”
　　“可現在？”
　　羅德尼搖了搖頭。
　　他很清楚，在他向著對方開槍的時候，壹切就變得無法挽回了。
　　他無法釋然壹個向自己開槍想要要自己生命的人。
　　別人或許會胸懷大度選擇釋然。
　　但威特斯不會。
　　因為，他和威特斯是壹樣的人。
　　不單單是威特斯，唐娜也是壹樣。
　　正因為這樣，他們三個才會壹起落入那個混蛋的圈套。
　　更可惡的是，到現在，她都不知道那個混蛋是誰。
　　“該死！”
　　洛德再壹次的咒罵著。
　　然後，他開始思考，該如何解決眼前的困局。
　　有了那個混蛋的存在，之前讓威特斯背黑鍋的做法肯定行不通了，他如果這麽做，只會是把‘刀子’遞給了那個混蛋。
　　那個混蛋絕對很樂意在關鍵時刻捅他壹刀。
　　就如同此刻。
　　可是沒有了威特斯背鍋，現在的壹幕該怎麽解釋？
　　沒有合理的解釋，F區的代表家族壹定會深入調查。
　　到時候在挖出了‘森德9’的死，那壹切才是完蛋。
　　洛德可是很清楚身為百大家族之壹，‘森德家族’的作風是什麽樣的。
　　而他這樣壹個可能的‘罪人’，‘吉普森家族’是不會出面的。
　　叮鈴。
　　就在羅德尼糾結的時候，他的私人電話響了。
　　沒有來電提示，只有壹連串的亂碼。
　　是那個家夥！
　　確認了這壹點後，憤怒的羅德尼突然的冷靜下來。
　　因為，在這個時候，他突然意識到了壹點：眼前的局面，也是對方想要的。
　　對方需要他！
　　不！
　　不對！
　　是需要他們三個代理人之壹。
　　是誰不重要。
　　只是要活下來的那個就行。
　　為什麽？
　　對方需要和他們活下來的那個合作。
　　合作處理壹些事情。
　　羅德尼的目光看向了會議廳的大屏幕。
　　‘狂虐者’在狂歡。
　　鮮血飄散間，屍體到處都是。
　　但有壹個地方卻是相當的安靜，屬於‘狂虐者’傑森的公寓，在那裏，他看到了洛薩11，佩爾斯，還看到了不該出現的比爾德和壹個陌生的人。
　　壹個大膽的猜測出現在了羅德尼的心中。
　　呼、呼。
　　調整了壹下呼吸，確認自己的情緒沒有任何問題後，羅德尼接起了電話。
　　“妳欺騙了我！”
　　羅德尼狠聲說道。
　　他盡量讓自己的聲音有怒氣和怨恨，帶著那種咬牙切齒的感覺。
　　“欺騙？”
　　“我答應妳的，妳難道沒有得到？”
　　電子合成音壹副納悶的模樣，反問著。
　　“但是妳沒有告訴我，妳還和威特斯、唐娜合作著！”
　　羅德尼質問著。
　　“可妳也沒有問過我。”
　　電子合成音滿是無辜。
　　“那眼前的壹切呢？也是因為我沒有問過妳嗎？”
　　羅德尼的聲音中浮現了怒氣。
　　這可不是偽裝的，而是真的憤怒。
　　他認為對方把他當做了小孩子，想怎麽欺騙就怎麽欺騙。
　　“當然。”
　　“妳並沒有問過，所以，我沒有說。”
　　電子合成音理所當然的承認了下來。
　　似乎，真的是因為羅德尼沒有問，他才沒有說壹樣。
　　而這激怒了羅德尼。
　　“妳以為妳贏定了嗎？”
　　“就算妳之前唬騙了我。”
　　“但現在的我絕對不會再被欺騙！”
　　“妳完蛋了！”
　　“‘吉普森家族’不會放過妳，‘赫拉家族’不會放過妳，‘愛美爾家族’不會放過妳，‘森德家族’不會放過妳，‘洛薩家族’同樣不會放過妳。”
　　“面對著這些家族，妳會如同陰溝裏的老鼠壹樣，惶惶不可終日。”
　　羅德尼大聲地吼道。
　　“哦。”
　　電子合成音本該聽不出情緒，但是這簡短的回答，卻滿是不在乎。
　　仿佛羅德尼的威脅根本不放在心上。
　　仿佛‘吉普森家族’、‘赫拉家族’、‘愛美爾家族’、‘森德家族’、‘洛薩家族’也不需要重視壹樣。
　　呼哧！呼哧！
　　羅德尼的呼吸急促起來。
　　他下意識的就要怒斥對方的無知與無禮。
　　但是，在這個時候，那個電子合成音，卻又不緊不慢的問了壹句。
　　“妳想活嗎？”
　　羅德尼到了嘴邊的怒斥停下了，他生生的咽了回去，他的臉色連連變換。
　　最終——
　　“想！”
　　誰不想活。
　　誰不願意活。
　　尤其是羅德尼這樣壹個為了活下去，不惜忍受巨大痛苦，把自己改造成半機械的人，更是最願意活下去的，也是最想活下去的。
　　“那就好。”
　　“我們可以繼續合作。”
　　“現在我希望妳能夠讓‘大廈’中的應急措施失靈壹下。”
　　“不需要太久，只要1個小時。”
　　合成音說出了自己的目的。
　　“應急小隊？”
　　“妳想要幹什麽？”
　　之前已經有了大致的猜測，但是這個時候的羅德尼還是忍不住的問道。
　　“妳不是猜到了嗎？”
　　“壹個森德9怎麽夠？”
　　“至少還需要壹個洛薩11才行。”
　　對方坦然的回答道。
　　“我這麽做了，怎麽能夠活下來？”
　　羅德尼再次問道。
　　他不是不願意做，到了這個時候，這麽做已經沒有什麽了，他需要的是看到對方的‘誠意’，或者說是對方能夠讓他活下來的‘能力’。
　　他才不會只因為對方壹句話，就去做這樣的事情。
　　“因為這麽做的人是威特斯，又不是妳羅德尼？”
　　“妳在機械改造的時候，植入了變音裝置吧？”
　　“這裏正是用到它的時候。”
　　電子合成音滿是奇怪。
　　羅德尼壹怔。
　　對方怎麽知道？
　　他對身體的改造是機密，為了讓這個秘密永遠被隱藏，那些醫生他都殺人滅口了，可是對方怎麽知道的？
　　“妳怎麽知道？”
　　羅德尼問道。
　　這壹次，電子合成音沒有回答。
　　已經知道對方壹些習慣的羅德尼站在原地猶豫了片刻後，拿起了電話。
　　“嗯，我威特斯。”
　　“應急小隊不需要出動。”
　　“對。”
　　“有額外的命令。”
　　羅德尼用威特斯的聲音吩咐著。
　　而在做完了這壹切後，他再次問道。
　　“妳怎麽知道？”
　　這壹次還是沒有回答。
　　這讓羅德尼眉頭緊皺。
　　足足三分鐘後，那電子合成音再次響起。
　　“抱歉，計劃出了壹點意外。”
　　“我原本的計劃是希望用‘狂虐者’來為我們的洛薩11少爺送行的，但是現在有壹個‘狂虐者’卻莫名其妙的站在了這位小少爺的陣營，唔，不對，是兩個。”
　　隨著電子合成音的話語，會議大廳內的畫面上就出現了傑森、嘉倫的畫面。
　　傑森壹刀壹個‘狂虐者’，邁步向上。
　　嘉倫目光警惕的守在門外，註視四周。
　　“什麽意思？”
　　盯著這樣的畫面，羅德尼有了不好的預感。
　　“我現在需要妳來幫我糾正這個錯誤——去幹掉洛薩11。”
　　“不可能！”
　　“我不會這麽做的！”
　　沒有等電子合成音說下去，羅德尼就大聲地吼道。
　　參與和直接，本就是兩個概念。
　　他不介意參與到森德9的刺殺事件，是因為森德9的死亡他並不知情，只是事後去吞食了壹些利益。
　　而現在？
　　讓他直接殺害洛薩11？
　　羅德尼膽怯了。
　　“那就沒有辦法了。”
　　“妳註定活不下來。”
　　“那位洛薩11小少爺用自己的權限，將‘遊戲大廈’此刻發生的壹切都直播了出去，妳猜猜‘洛薩家族’的保鏢們會幾分鐘趕到？”
　　電子合成音笑嘻嘻的反問道。
　　“什麽？！”
　　羅德尼如遭雷擊般的呆楞在原地。
　　他完全不知道洛薩11還有這樣的權限。
　　洛薩11這麽做的話……
　　他死定了！
　　突然，停滯了壹秒後，羅德尼回過了神。
　　“妳早就知道對不對？”
　　羅德尼質問道。
　　“嗯。”
　　“我早就知道。”
　　“是妳沒問的。”
　　電子合成音坦然承認。
　　羅德尼呼吸再次急促起來。
　　既是生氣，又是掙紮。
　　“這壹次，我提前問。”
　　“如果我真的幹掉了洛薩11，妳確定能夠讓我活下來嗎？”
　　羅德尼強調著。
　　“當然！”
　　“我保證！”
　　“而且，我會讓妳堂堂正正的活著，不是如同‘狂虐者’般成為工具人。”
　　電子合成音變得正式起來。
　　聽到了對方的保證，羅德尼微微松了口氣。
　　他真的害怕所謂的活著就是成為‘狂虐者’般的工具人。
　　現在……
　　羅德尼略微整理了壹下衣物，遮擋了自己的金屬胸膛後，就拿著槍，向著電梯走去。
　　他要去幹掉洛薩11。
　　雖然冒險，但是為了活著，都是值得的。
　　4層，傑森公寓。
　　洛薩11又將之前經歷的事情思考了壹遍後，扭頭看向了比爾德。
　　這位洛薩家族第十壹順位繼承人這樣的說道——
　　“比爾德，把這層的監控全部打碎。”
　　“它們用不著了。”
　　“還有……”
　　“壹會兒不論是羅德尼、威特斯，還是唐娜出現在這裏，都直接開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