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四)
　　佩吉深知哈爾西先生的脾性，她知道她在WEFI公司的未來取決於不讓警方知曉發生的壹切——至少現在如此。哈爾西先生雖然已經56歲了，卻有著壹副挺拔的身板，還有壹雙銳利的眼睛，他只是在讀書和打高爾夫時才需要眼鏡，這些令他無比自豪。底下有不少關於他工作之余的傳聞。
　　只有與壹些可信賴的多年知交在壹起時，他才真的破口大罵。有謠言說，他只是在很少的場合才會有像狼壹樣兇狠的傾向。這些傾向是WEFI公司裏女人們最愉快的談話話題，也是最難證實的。哈爾西先生太精明了，很少犯什麽大錯。他不冒受挫的風險，他所卷入的任何桃色新聞都被精心掩飾得風平浪靜，所以辦公室裏盡管謠言不斷，但是始終只是謠言而已。
　　9點半鐘，哈爾西先生匆匆地走進辦公室，像麻雀啄食壹樣快速地點著頭說：“早上好，卡斯爾小姐。”然後突然走入他的私人辦公室。10秒鐘之後，他按下了呼叫卡斯爾小姐的蜂鳴器按鈕。只有他才會這麽做的。他雖然壹定得提前1小時到達，以便可以問問頭天晚上發生了什麽事，但是要聽他說：“上午好，卡斯爾小姐。妳可以來我的辦公室嗎？”
　　那將與他的性格完全背道而馳。相反，他會走進辦公室，小心地將帽子放在大衣櫥的架子上，在鏡子前面站立幾秒鐘，捋平頭發，正正領帶，然後，而且只是在此之後，才舒服地躺進經過拋光處理的胡核木桌子前的大轉椅裏，按壹下青貝按鈕，佩吉的蜂鳴器就響起來。
　　佩吉拿起筆記本，走進辦公室，坐到椅子上。哈爾西先生揮手示意她將筆記本放置在壹邊：“別管筆記本。我想問妳幾個問題。”她擡頭看了他壹眼，似乎在過去的10小時裏她沒有想過會有這次面談。“昨晚妳和金伯利在壹起？”她點點頭。“那篇報道很糟。我不喜歡讓公司的名字和這類事情聯系在壹起出現在公眾面前。
　　公司的壹個雇員死了，另外兩個壹起外出的雇員發現了屍體，可能是謀殺，這敗壞了公司的名聲。”“我很抱歉。”她說。他清清喉嚨：“嗯。我知道，妳來這裏之前曾經在報紙行業幹過。”“幹過壹點，而且是為壹家小報。”“妳很有見識。我打算另找壹名秘書。從今天起，妳將是本公司的公共關系顧問。妳的首要職責是，確保不再有像今天早晨報上的那類不好的報道文章。”“妳的新工作將為妳帶來不少的加薪。
　　當然，妳將繼續搞妳的內刊專欄。我喜歡妳用閑聊和幽默的方式，把辦公室的閑談弄的那麽有趣，使得雇員們覺得自己很重要。“不，不，不用謝我。這次任命只是嘗試性的。我要看妳如何去消除我們肯定會面臨的關於斯特拉·林恩死亡的種種說法。現在跟我談談昨晚發生的事，要毫無保留。
　　”他停頓了壹下，透過眼鏡的上沿凝視著她，似乎從某種意義上說，她個人對斯特拉·林恩的死亡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佩吉跟他說了那封匿名信，說了去過皇家野雞夜總會，還說了她和唐·金伯利的談話。“然後妳就沒和唐·金伯利在壹起嗎？”哈爾西問道。“沒有，如果從和他約會的意義上來說。”“報上說妳和他約會吃飯。警方也和我這麽說的。
　　那是誤解。”哈爾西撅起嘴唇：“既然他們認為妳和唐·金伯利是在約會，僅僅出於友好才去拜訪斯特拉，我覺得，不理會會更好些。”“我可以問問為什麽嗎？”“最好不要去改變已經在報上出現過的事情，那會讓妳處境艱難的。
　　警方錯在以為我們倆是壹道出去的。”哈爾西對她報以壹笑：“這樣我們就問心無愧了，對不對？好的，我們就隨他們說妳和唐是約會吃飯好了。”“但是，這個說法是站不住腳的。領班知道我們不是壹道進來的，餐廳服務員也知道。”哈爾西緊鎖雙眉，然後勉強地放棄了自己的觀點：“那麽我認為妳還是把真相告訴他們為妙。
　　佩吉等了壹會，她絕口沒提那只她從斯特拉的襪子上取下來的寶石蝴蝶。哈爾西把他的手指尖收攏在壹起：“那封信的碎片呢？”他問。“在我的桌子裏。”“我想我們最好還是看看吧。”他說。她將它們拿進來遞給了他。“妳能確信這些碎片是信封上的嗎？”“是的。妳可以發現書法是壹致的，而且這是下午發送的郵件當中唯壹的壹封手寫給我的信。
　　哈爾西的目光在搜尋著這些紙片，若有所思。“金伯利是怎麽解釋這封信的？”他突然問道。“他沒有解釋，也無法解釋。”哈爾西桌上的電話大聲地響了三次，他拿起聽筒說：“餵，我是哈爾西。”他皺了壹會兒眉頭，然後說：“按常規，這個電話應該打到卡斯爾小姐桌子上的。可——噢，我明白……很好，我要見他。是的，帶他過來。
　　哈爾西掛上電話，又從眼鏡上方看了看佩吉：“壹個叫納爾遜的偵探在外面，妳知道關於他的什麽嗎？”“不知道。”“他想和我談談。接待員手足無措，就親自給我打電話。電話本來應該通過妳辦公室的，但是現在事已至此，我不想招引警方的任何敵意。妳還是出去迎接他吧。
　　”她點頭答應，去了接待室，此時接待員正好為來訪者開門。他不是她預料的那種人。他更像是位成功的會計師或債券銷售人，身材修長，穿著樸素，說起話來嗓音悅耳。“我叫弗雷德·納爾遜，”他說，“從警察總局來的。”他手裏拿著名片夾，似乎在等著要求出示證件。他出示了壹枚金色盾形徽章，遞給佩吉壹張名片，名片上印壓有工整精美的飾物，左上方印有壹枚金色盾形警徽。“哈爾西先生在等妳。
　　妳是他的秘書卡斯爾小姐嗎？”“是的。”“我需要見見妳們兩位。”他說，“我想，是妳和妳的同伴發現了屍體吧。”“我是和金伯利先生在壹起的。”他點了點頭。“妳想同時見見金伯利先生嗎？”她問。他搖搖頭：“就妳和哈爾西先生倆。”“請這邊走。”她領他進了哈爾西的辦公室，納爾遜和哈爾西握了握手說：“我擅自做主，讓妳的秘書在我們談話時呆在現場，哈爾西先生。
　　哈爾西向他壹笑：“那好，沒關系。請坐吧。需要我們做些什麽，我們非常願意效勞。我向來不願看到這樣不幸的悲劇，我們這兒有點像個大家庭，這些悲劇深深地刺痛了我們。”“妳和林恩小姐有私交嗎？”納爾遜問道。哈爾西那雙沈著冷靜的眼睛從眼鏡的上方巡視著這位偵探。他猶豫了大約兩秒鐘，似乎在考慮如何去回答偵探的問題，然後簡單地答道：“是的。
　　妳在林恩小姐來這工作之前就認識她嗎？”“那正是我打算要說的。”哈爾西說。“繼續說吧。”“我在林恩小姐來這座城市之前就認識她。事實上，她向我打聽壹個工作職位的情況，我告訴她，我非常樂意向我們人事部負責人推薦她，並且建議在其它條件相同的情況下——妳明白嗎，納爾遜先生？”納爾遜點點頭。“在其它條件相同的情況下，”哈爾西繼續說，“我願意雇傭她。
　　當然了，在像這種規模的公司裏，人事部門是包辦壹切的。他們對職位空缺及其所需要的能力壹清二楚。我覺得他們也有手段來檢測。”“問題是不是妳向人事部為她說情，因而她才得到工作的？”“這麽說聽起來有點怪。”納爾遜轉向佩吉：“斯特拉·林恩有沒有憂慮寡歡，焦慮不安的跡象？”“我對她了解不深，納爾遜先生。我偶爾能見到她，並和她閑聊壹陣。
　　她總是興高彩烈的，我覺得她也許是最不可能自殺的人。”“我沒有在考慮是自殺。”“哦，沒有人因為會被謀殺而去憂慮的。”“我也沒有在考慮是謀殺。”哈爾西清了清嗓子：“哦，那麽妳現在正在想什麽呢？”納爾遜瞥了佩吉·卡斯爾壹眼：“我在想其它的事情，”他說，“壹件可能讓林恩小姐深深憂慮的事。我的天啦！”佩吉急不可待地說，“我懂英語的，也懂生活的常識。
　　妳是在告訴我們她懷孕了嗎？”納爾遜點點頭。哈爾西把胳膊撐在桌子上，雙手托著下巴。“天啦！”他嘟噥道。“妳看起來很不安。”納爾遜說。“他是在考慮公司的名聲，”佩吉解釋說，“考慮關於這件事情的報道。”“哦，我知道了，”納爾遜冷冷地說，他轉向佩吉：“我想聽妳說話，卡斯爾小姐，從頭說起。”“也沒有什麽可說的。金伯利先生和我決定順便去看看斯特拉·林恩，發現她躺在地板上死了。我們報警了。
　　妳的敘述顯然過於簡單了。”納爾遜說。“我不知道怎麽去細說它。”“妳對斯特拉·林恩了解不多？”“是的，不怎麽多。”“那麽妳怎麽巧合要去造訪她的？”“是金伯利先生提議的。”“那麽他為什麽昨天晚上想去看她呢？”她說：“我想，恐怕是金伯利先生覺得沒必要讓我知道此事吧。”“可能他對我說話時要少壹些保留的。”納爾遜說道。“可能吧。
　　納爾遜轉身朝門走過去：“好了，我只是想調查清楚，妳們對斯特拉·林恩的背景都知道些什麽。”他說，“我要和金伯利談談，壹會兒就回來。”他走了出去，沒有告別。門壹關，哈爾西就拿起電話對接待員說：“壹個叫納爾遜的男人正離開我的辦公室，他想見金伯利先生。我想讓他耽擱壹會兒，直到我通過電話找到金伯利——怎麽了？……哦，我知道了……噢，怪不得呢。好了。
　　哈爾西掛斷電話，看著佩吉，說：“難怪在我們談話時他沒有要求讓金伯利在場。金伯利先生今天上午不在辦公室。沒有人知道他的下落。”他停頓了壹下，仔細琢磨著那條消息，隨後說：“當然，那只是權宜之計，他想籍此獲得壹些緩沖的時間。我發現妳沒有跟納爾遜偵探提到那封信，卡斯爾小姐。”“我不能提。”“為什麽不能？”“她和金伯利對所發生事情的敘述不相吻合。
　　金伯利說，斯特拉·林恩上午10點鐘左右給他打電話，說她想見他。是他建議去皇家野雞夜總會的，但是這封信通知我說，金伯利和斯特拉·林恩將在皇家野雞夜總會約會吃飯，而信卻是前壹天發出的。”哈爾西若有所思地盯著她看了壹會兒：“妳的頭腦非常機敏，卡斯爾小姐。”她的臉紅了壹下：“謝謝。
　　餵，妳的腦子在想什麽呢？”她說：“斯特拉·林恩的桌子，我想把它清理出來。那裏肯定會有壹些她的私人物品，我想搶在警方之前看壹看。還沒有人說過關於——”“好主意，”哈爾西說，“快點。妳不用向我請示妳要做什麽。我不想知道妳將采取的所有措施。比如說那張桌子吧。萬壹妳發現了日記本或者什麽的——嗯，妳會知道該怎麽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