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二十二章 舊事與追隨

天荒，鯤鵬的兵器，見證了壹代十兇的崛起與輝煌，雖然殘缺，戟身上橫陳著兩道可怖的大裂縫，但是，絲毫不見衰敗之相，滔天的殺伐氣擴散而出，震動古今。

從它誕生的那壹刻起到斷裂成三截，不知有多少生靈命喪戟刃之下，它們的血液澆築在這桿兇兵之上，使之凝聚起壹股駭人的氣勢。

此刻，十兇之兵——天荒，帶著亙古不滅的氣機，彌漫出恐怖的混沌霧霾，沈重如山，令整片乾坤都在顫栗。

而與之對立的雷池則是溢散出禁忌般的天劫法則，轟鳴聲不斷，雷電狂舞，像是蘊藏著壹片浩瀚的雷霆世界，在無盡的毀滅中孕育生機，將生與死的對立演繹到了極致。

二者都是十兇的兵器，只不過壹個誕生了靈識，壹個沒有。

天荒中的靈識雖然遭遇了重創，但是壹些關鍵的記憶還留存著。

此刻，它已然認出了前方那口雷池的來歷，戟身微微發顫，發出鏗鏘之音，似激動、似感慨、又似哀鳴。

“嗚……”

威壓震十方的天荒發出了這種聲音，完全沒有了往日的霸氣，像是壹個孩子見到了可以依靠的大人，忍不住嗚咽起來。

壹股悲涼傷感的情緒仿佛從遙遠的太古傳遞而來，令人扼腕嘆息。

熾蒼被這種情緒所感染，心有哀意，壹代十兇難道就這樣泯滅成塵，淹沒在歷史長河中了嗎？否則，天荒為何會這般的悲傷？

忽然，天荒大戟顫動，在祭壇上方映射出壹副副清晰的古代畫面。

熾蒼凝望，竟從畫面上看見了自己，毫無疑問，畫面中呈現的是仙古舊事，那是壹個極度輝煌與壯闊的年代，真仙層出不窮，仙王凡塵也可見。

有仙王巨頭開壇講道，天花亂墜，金蓮遍地，福澤眾生。

有真仙下凡，庇佑壹方世界，生靈安居樂業，萬世凈土。

亦有修行者掌控風雨雷電，在凡塵中穿梭，呼風喚雨。

……

壹幅幅古老的畫面，都是天荒見證過的，還留存的，帶著無盡的蒼桑氣息，為熾蒼展現那個年代的事與物。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和有關熾蒼的，畫面中，他真的猶如壹位無上君王，壹位雷中帝者，走到哪裏都受人崇敬，被萬民敬仰。

他為原始古界立下了赫赫功績，擊殺過壹尊又壹尊不朽者，號稱最年輕的十兇，在仙古紀元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在天荒展現的畫面中，鯤鵬和熾蒼以及其他至強者聚在壹起，似乎在討論什麽大事。

下壹秒，畫面壹轉，變得漆黑無比，那是壹處漆暗的深淵，下方有壹座朦朧的祭壇，似是關乎甚大，有不朽者正在進攻那裏。

鯤鵬持天荒而立，大殺四方，紫血紛飛，壹頭真凰撲擊九重天，焚滅大敵，雷帝出手，發出九天劫光，擊斃不朽的生靈，亦有壹株通天柳樹，在深淵下斃殺無上存在。

這是鯤鵬和熾蒼曾並肩作戰的畫面，恢宏磅礴，無盡星河簌簌墜落，壹顆又壹顆大星轟然炸碎，似璀璨的煙花。

突然，畫面又轉，還是至強者們，只是這壹次沒有了熾蒼。

他看見，許多至強者面露悲傷，激烈討論，最後更是扼腕嘆息，連連搖頭。

“這就是柳神和真龍所說的，我戰死之後嗎？”熾蒼心有所感，明白了這些至強者在爭論什麽。

真龍曾說過，無論如何該去熾蒼遇襲的地方看壹看，確認他的生死，可惜最後，因為戰局的緣故，沒能去成，直到最後仙古紀元結束，諸強者壹個接壹個身隕，也沒人能去尋找雷帝。

畫面再轉，壹個女子踉踉蹌蹌，從九天之上而下，渾身染著鮮血，每走壹步都會留下壹個刺目的鮮紅腳印。

她受了極重的傷，幾乎要隕落，本是至強者，卻連走路都困難。

熾蒼知道，這便是在仙古大劫中僥幸活下來的鯤鵬，她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創，艱難的前行。

然而，就在這時，壹抹冰冷的劍芒突兀的從虛空中浮現，壹座朦朧的青銅古殿自天穹中墜落……

太突然了，在異域撤退，離開九天之後，本以為壹切都結束了，誰曾想會有這樣驚天的襲殺。

壹座座古陣垂落，帶著恐怖的混沌殺光，壹件件仙光熠熠的強大兵器燃燒著沖來，敵人似乎知道鯤鵬的可怕，即便她受了重創，也不敢大意，壹來便是鋪天蓋地的攻伐。

鯤鵬手持已然斷裂的天荒，大戰諸敵，至強者的氣息彌漫，恐怖滔天，壹擊便掀翻了漫天古陣，諸多兵器爆碎，成為絢爛的煙花。

幾道身影咳血倒飛，撞碎了不知多少域外星辰。

這就是十兇鯤鵬之威，哪怕瀕臨垂死，也不是真仙能招惹的。

然而，她太虛弱了，不僅剛剛產子沒多久，處於虛弱狀態，還經歷了仙古大劫，險些身死道消，而今拖著的只是殘軀。

那些真仙再度殺來，不要命的圍攻鯤鵬，他們知道，既然動手，若是不能功成，讓鯤鵬緩過勁來，他們都要死。

最終，壹番生死大戰過後，鯤鵬擊殺了壹些真仙，但是也有真仙逃過壹劫，殘存下來。

她自身的狀態則是跌落到了谷底，仙軀染血，到處都是難以愈合的傷勢，最可怕的是，她中了那些真仙生靈專門為她準備的折仙咒。

這是壹種極度可怕的詛咒，能斬真仙的道基，將人生生磨滅，最後成為凡體，在痛苦中消亡。

如果鯤鵬是全盛時期，何懼區區折仙咒？可是現在，她瀕臨死境，擋不住這種恐怖的絕咒了。

好在她功參造化，強行壓制住折仙咒，拖著殘破的身軀，降臨下界，遁入鯤鵬巢中，就此隱匿。

接下來的歲月中，鯤鵬都在和折仙咒做鬥爭，掙紮著活到了下壹個紀元。

這期間，她將最後壹枚沒有被破壞的鯤鵬卵埋在混沌小世界中，布置下逆天大陣，消耗自己為數不多的沒有被折仙咒侵蝕的精血，只為補足自己孩子的不足。

這對她的消耗太大了，本就快要擋不住折仙咒了，還這般消耗，這加速了折仙咒的爆發。

鯤鵬，就那樣在痛苦與折磨中隕落，軀體生生被化掉了大半。

畫面到這裏時就結束了，祭壇上空壹片清明，只有嗚咽悲鳴的天荒和幾桿兵器靜靜的懸浮，混沌流轉，沈若星辰，卻掩蓋不了萬古的淒涼。

熾蒼無言，眉頭微皺，只覺得胸中積聚了壹團怒火，不吐不快，想像火山噴發那樣爆發出來。

壹代十兇鯤鵬，不是死在敵人手中，反而是死在了己方真仙的襲殺之下。

若是沒有那場驚天圍殺，鯤鵬絕對能無恙的熬下來，活到現在。

可惜沒有如果，壹切都發生了，她被恐怖的折仙咒生生磨滅了道行，在痛苦中離世。

似乎察覺到了熾蒼那無言的憤怒，天荒震動，自高聳的祭壇之上緩緩降落，這個過程中，它斂去了所有的殺氣，溫順無比，和兇兵的身份大相徑庭。

在壹位十兇面前，天荒自然不會表現出面對敵人時的淩厲姿態，況且，它的主人和熾蒼曾是並肩作戰的戰友，值得信任。

“嗡！”

熾蒼伸手，握住了這桿顫動不已的十兇之兵，入手很冰涼，也不知是用怎樣的材質鑄就而成。

世有傳言，天荒是鯤鵬以真龍的符骨鑄就，也有另外的說法，稱它是鯤鵬以自己的符骨所鑄，現在來看，後者的概率要大的多，因為仙古紀元時，鯤鵬和真龍之間並非敵對關系，以真龍之骨鑄兵器顯然不太可能。

不過，說是鯤鵬符骨鑄就也不太準確，還有另外的仙料。

手持天荒，熾蒼感受到了兵器中殘存靈識的哀傷，如果它有眼淚，恐怕早已是淚流滿面。

追隨鯤鵬，征戰壹生，見證了鯤鵬的璀璨與輝煌，最後，眼睜睜看著她的生命壹點點流逝，黯然落幕。

即使這是壹桿殺戮無數的冰冷殺器，也有不亞於人的感情。

“妳想跟著我出去？”熾蒼驚訝，因為天荒向他傳遞了追隨的意念，它似乎心有不甘，想親手為鯤鵬復仇。

“鯤鵬道友的仇與怨，不止是她壹個人的，做為曾經生死相交的戰友，我不會作壁上觀。”熾蒼做出了承諾。

“戰死”過壹次，幸運無比逆天重來的熾蒼已然見慣了生死，他這壹世，就是要活的灑脫，活的轟轟烈烈，那些令人厭惡的魑魅魍魎，那些禍亂諸天的黑暗生靈，他都要以最為熾烈的雷霆擊滅之。

天荒劇烈的顫抖，這壹次是激動所致，這壹刻，它決定了，無論如何也要跟著熾蒼，將那些導致鯤鵬隕落的生靈壹個個手刃，親手將他們送進地獄。

“她真的徹底隕落了嗎？”熾蒼問道，覺得鯤鵬怎麽也該遺留下印記才是，沒有戰死沙場，卻是被自己這壹方的人所害，這是壹種怎樣的人生大恨？他不相信鯤鵬沒有執念留存。

天荒嗡嗡震動，戟身發出耀眼的光芒，壹點壹點的微弱光芒自戟身升起，很柔和，亦很脆弱。

無數微弱的光點升騰，在虛空中相互靠攏，似是要凝聚成壹團。

可是，無論怎麽努力都難以聚在壹起，像是壹把抓不住的沙，止不住的從指縫間流出。

熾蒼望著這壹幕，嘆息了壹聲，折仙咒，對於重傷的鯤鵬來說太過致命，就連最後壹點執念都難以凝聚，最終成為壹片散沙，被天荒小心的收集。

若是沒有外力幹擾，這些執念之沙會隨著時間的流逝壹點點消亡，從這個世間徹底消散。

到時，鯤鵬的所有意識痕跡都將不復存在。

熾蒼自然不會讓這種事發生，他伸出另壹只手掌，將虛空中的雷池攝來，撥開雲霧，使雷池真正顯露而出。

這口古樸的石池，內部的情景實在是太過驚人，雷霆熾盛，閃電交織，更有濃郁的仙霧繚繞，凝聚成先天雷劫液，生死人，肉白骨，造化無窮，像是能演化壹方雷道世界，憑空制造出生命。

毫無疑問，這口雷池藏著萬物起源的秘密，就隱在那枚繁復似諸天的原始符號之中。

此時的熾蒼，已經掌握了壹部分原始符號，擁有了諸多禁忌權柄，但是，造化生命還遠遠做不到，不過，利用雷池內部的先天生機補足鯤鵬殘存的執念之沙，聚沙成團，還是能夠做到的。

他向天荒說明了情況，在得到天荒的認可之後，將那些微弱的光團牽引而來，以禁忌符號庇佑，沈入雷池之中，溫養起來。

或許是十年，或許是百年，亦或許是千年，終有壹天，鯤鵬的執念之沙會達到可以聚攏的層次，使鯤鵬印記再現世間。

雷池轟鳴不已，流動著燦爛的霞光，伴著閃電和光霧，神秘莫測，難以度量。

“妳也需要修補，就到雷池中再行祭煉壹番吧。”

熾蒼輕語，天荒在其手中輕顫，化作壹道流光，沒入雷電洶湧的雷池之內，隨後，它發出神念，將鯤鵬巢的情況告知了熾蒼，做完這壹切，它緩緩陷入了沈寂之中。

壹位十兇做出承諾，還有什麽可擔心的呢？只需靜靜等待大仇得報的那天便是。

雷池消失，被熾蒼收起，這裏徹底平靜了下來，再也沒有了天荒那橫推山河的可怕氣機。

剩余的三件兵器被熾蒼攬下，收入手中，它們可不是前面那些青銅神照燈什麽的能比的，都是以珍貴無比的材料鑄成的強大兵器，是鯤鵬曾經使用過的，否則也不會被陳列在天荒周圍了。

做完這壹切，熾蒼依照天荒給出的信息，從另外的入口進入到化魔洞中。

這口洞很深，穿透海底，也不知道有多少裏，隨著熾蒼的深入，洞中越來越黑，幽暗的虛空中發出陣陣嗚嗚聲，似有太古的怨魂在哭泣。

黑暗中，各種恐怖猙獰的虛影浮現出來，張牙舞爪，淒厲的大叫著，在漆暗的古洞中長嚎，在這裏行走，像是置身於森羅地獄之中。

熾蒼降落到洞底，渾身纏繞著閃電，發出明亮的光，將洞底照的通亮。

這裏的嘶吼聲更加密集，壹具具身影出現，有的似真蛟，有的狀若青鸞……都是赫赫有名的太古兇獸，曾強大到令天地都顫栗。

可惜，它們都死了，被鯤鵬無情斬殺，只剩下執念，化作幽魂，被永遠禁錮在這裏。

熾蒼面色平靜，無視這些嚎叫不斷的太古兇獸幽魂，沿著壹條隧道前行，走到了化魔洞的盡頭。

壹對古樸的石門擋在了前方，熾蒼只是輕輕壹推便推開了，在推開的剎那，密密麻麻的符迸發而出，帶著滔天的殺伐之氣，這時，熾蒼周身流淌出天荒的氣息，這些符文閃爍了壹陣，沒有攻擊熾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