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陽虛陰實計，神鼓驚八方

　　驚蟄，春雷動，萬物生。
　　辰時天色已亮，但蒼穹之上卻陰雲密布。
　　轟隆隆幾聲悶響，細雨連綿。
　　……
　　山神廟內。
　　王玄背弓持槍，靜靜看著門外細雨飄飛。
　　身後，四十名老兵披甲持戈，各個眼神堅定冰冷，將口中堅硬妖獸肉幹細細嚼碎。
　　這是大燕軍中最流行的軍糧，妖獸肉幹既抗餓又不飽腹，作戰時咀嚼，還能穩定心神。
　　天空中，忽然傳來壹聲鷹啼。
　　王玄眼中冰藍寒芒壹閃，“走！”
　　說罷，當先壹步走出廟門，軍府士兵們緊隨其後。
　　甲片聲聲，刃光寒冷。
　　阿福緊緊跟在王玄身邊，其他不擅戰鬥的鷹犬則被留在廟內。
　　壹道道身影很快消失在朦朧細雨中……
　　……
　　樹林中，幽暗潮濕。
　　幾名莫家供奉迅速在林中插下壹根根旗桿，又潑灑藥粉，粘貼符箓，很快光線越加昏暗，掩去所有人行跡。
　　樹蔭之下，莫懷閑手持樹枝，在泥土上筆走遊龍。
　　不出片刻，昨晚地圖便絲毫不差復原。
　　“三叔，妳們看……”
　　莫懷閑神色凝重布置任務。
　　進攻計劃，是兵分三路。
　　壹路由王玄帶隊，率府兵正面佯攻，敲山震虎，引蛇出洞，使得敵人暴露虛實。
　　壹路由莫懷閑帶隊，率領莫家供奉埋伏。
　　二者皆有作戰目的和進攻重點。
　　王玄壹方，就是“磨”和“守”，最好能磨的敵人心浮氣躁，更要守住壹波波沖擊，探出敵人根底。
　　而莫懷閑，則要根據形勢判斷，若老怪袁不空不在洞內，便從側翼殺入賊巢，救人並且斷其後路，形成包圍之勢。
　　而袁不空若出現，就要看情況引走老怪，或加入王玄軍陣，共同應對。
　　而郭守清師徒，則會布下法壇，專心對付袁不空。
　　遠處，郭鹿泉靠在樹上，壹邊喝著老酒，壹邊將懷中紙人、白燭、棺材釘等家夥收好。
　　旁邊楊全滿臉擔憂，“郭前輩，大人為什麽要等白天進攻，晚上不是更穩妥麽？”
　　“去去去，妳懂什麽。”
　　郭鹿泉擺了擺手，“光明正大卻是虛，這是兵家的陰陽虛實奇正相合之道，術業有專攻，以後進了軍府專心憋寶就是，沒看見老江湖們都聽大人的麽？”
　　“哦。”
　　楊全摸了摸腦袋，“就是覺得挺麻煩。”
　　郭鹿泉幽幽嘆了口氣，“大人也不想啊，磅礴大勢，陽謀取勝才是正道，但誰叫咱如今實力不濟呢，只能多算多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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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壹邊高山之上。
　　郭守清認真布置法壇，插陣旗，調局勢，最後將壹尊城隍廟神像置於陣中，才松了口氣。
　　她盤膝而坐，輕輕擦拭法劍，“還好我將城隍神像帶來，勉強有壹戰之力，但這王校尉竟真的在設計對付袁不空……”
　　說到這兒，女冠眼中滿是難以置信：“他哪來的這麽大膽子，是無知，還是無畏？”
　　“師姐，是妳露了底。”
　　旁邊陳羨魚已變回原形，姿容絕麗，兩眼恍如星光，捂著嘴輕笑道：“那校尉看似莽撞，可精得很，妳既曉得袁不空，又二話不說前來相助，他哪能不知道妳有底牌？”
　　郭守清壹楞，“原來如此。”
　　說著，微微搖頭：“這軍府改制，當真是龍蛇起陸，書院王夫子說，要解大燕之困，唯有攪動死水，因勢利導，只不過這渾水壹起，不知還能不能鎮得住？”
　　“鎮不住也要鎮！”
　　陳羨魚望向遠處青山細雨，幽幽壹嘆：“大勢已至，所有人身不由己，皇族不得不賭，世家不得不跟，就連這王校尉，也不得不拼。”
　　“就如咱們金燕閣，原本只是各法脈女弟子互通有無，交換情報的聚會，如今卻越做越大，各方勢力插手……”
　　郭守清不知想到了什麽，面色變得陰沈。
　　陳羨魚眼波流轉，連忙撇開話題，“郭師姐，太壹教這神壇法醮，雖說可借用城隍神力，但妳畢竟三花尚未聚頂，有沒有把握？”
　　郭守清看著手中法劍，眼中殺機閃爍。
　　“連個小校尉都敢拼，我有何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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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轟隆隆……
　　春雷鼓動，密林白煙繚繞，幽暗深邃。
　　“停！”
　　王玄伸手壹揮，軍陣立刻停下。
　　要說鷹隼小白也有缺點，雖說能翺翔蒼穹，但卻看不到陣法隱秘，更別說潛藏的防禦大陣。
　　王玄擡頭看了看天色，隨後壹聲冷哼：
　　“張橫，打個招呼！”
　　“是，大人！”
　　張橫當即搭弓引箭，箭頭血煞旋轉，咻得壹聲射入密林。
　　轟！
　　仿佛油鍋被引爆，整個密林頓時沸騰。
　　潮濕泥土下，窸窸窣窣，似有蜇蟲爬行……
　　陰風呼嘯，樹葉嘩嘩作響，魑魅魍魎影影綽綽……
　　而那密林中繚繞白煙，也瞬間變成紅黃兩色升騰而起……
　　“列陣！”
　　張橫壹聲怒吼。
　　軍士們齊齊舉盾，煞炁沖天，結成壹體。
　　而在軍陣外，阿福壓低身子，口中呼嚕作響，旁邊穿了全身鎧甲的醜佛兒仿佛鋼鐵巨人，提著門板大斧摸了摸腦袋。
　　這座防禦陣面積並不大，距離中心小山頭不過數百米，卻環形繚繞，將四面八方圍得嚴嚴實實。
　　昨日郭守清已介紹過，這座陣法是以九宮六儀布置，埋入老棺陰屍，聚攏四方魑魅魍魎，輔以毒障。
　　凡人野獸貿然闖入，當即會被鬼遮眼，吸入毒障而死。
　　而對於煉精化炁、有秘術防身的修士，則主要啟到警戒作用。
　　“有人闖陣！”
　　小山背陰處洞內，火光亮起，頓時竄出十幾道黑影，在密林中翻騰縱躍，毒障陰鬼自動避開。
　　很快，在府軍士兵眼中，密林幽暗處冒出了壹個個身影，長毛的、生鱗的、尾巴亂甩的……雖為人形，卻有妖相。
　　士兵們昨日便見過廟前屍體，自然不奇怪，壹手持戈，壹手舉盾，眼神森冷，煞炁凜然。
　　“軍陣？”
　　怪人領頭者，是壹名滿臉花斑豹紋的獨眼漢子，看到府軍後先是疑惑，隨即冷哼道：“我還當是邊軍呢，原來是鎮邪府軍，滾！”
　　話說得狠，卻不敢離開大陣。
　　張橫挺起胸膛，壹聲大吼：“我們是永安鎮邪府軍，妳們這些亂七八糟的鬼東西竟敢在永安地境滋擾，都滾出來，束手就擒！”
　　“媽德，不知天高地厚！”
　　怪人領隊氣笑了，“妳們這才幾十個人，口氣倒不小，來來來，有本事入陣，大爺好好伺候妳們。”
　　雖然府軍結成軍陣，但怪人們卻壹點兒也看不上。
　　不說洞中正在忙碌的主力，就是他們依靠大陣，也能周旋壹番，將對方活活坑死。
　　張橫正要對罵，卻被王玄揮手攔下。
　　王玄冷漠掃視了壹眼，“十幾個人，正好祭鼓。”
　　說罷，右手壹揮。
　　軍陣中，八荒驚神鼓紅布頓時飄飛。
　　隨著軍陣煞炁註入，整個鼓身開始微微顫抖，最後竟然緩緩懸浮而起，鼓面之上，三眼道人的畫像越發清晰。
　　“小心！”
　　“這什麽東西！”
　　怪人們吃了壹驚，連忙躲在陣中戒備。
　　他們不過是妖化的山賊，哪見過軍中法脈重器。
　　咚！
　　沒等他們反應過來，軍鼓便無槌自響。
　　壹道肉眼可見的波紋從軍陣向外擴散。
　　地下毒蟲翻騰而出扭曲身死……
　　林中魑魅魍魎瞬間四散而逃，躲得慢的化為黑煙，殘魂消散……
　　而十幾名怪人，則齊齊口噴鮮血，倒在地上，眼神失去光彩……
　　鼓聲將整個山林驚醒，與天上雷聲滾滾，相互輝映。
　　軍鼓初開聲，必以血祭，謂之祭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