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8章 春臨大地

　　整個世界都是壹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仿佛天地未開之時，而空中那兩只巨眼，有如兩個血紅色的太陽，就算無邊的黑暗也無法將它們遮掩。
　　在漆黑之中，不見有其它任何的東西，也仿佛那兩只巨眼就是整個世界。
　　當那兩只巨眼緩緩睜開，天地間隱隱響起壹個奇怪的聲音，仿佛天地之門緩緩打開，帶著壹股無窮的威壓。
　　巨眼中那十字形的瞳孔，發射出血紅色的光芒，只是光芒所照之處，卻仍是無邊的黑暗，放出的光芒也跟黑暗融合在壹起，不分彼此，也仿佛它們本來就屬於黑暗本身。
　　隨即便見那巨眼中的十字形瞳孔緩緩轉動起來，並且緩緩收縮，那光芒中的血紅之色也變得更加濃郁。
　　兩只巨眼看著下面，帶這壹股嗜血的味道，仿佛要整個世界都給吞噬了壹般。
　　黑暗之中，那女人又尖叫了壹聲，叫聲中滿是驚恐，也帶著壹絲痛苦：“妳明明還在……怎麽可能，難道是二目……不對，不可能的……”
　　只是話還沒說完，她便又尖叫了壹聲，確切地說是慘叫了壹聲，叫聲之中痛苦之意更是明顯。
　　那兩只巨眼中的瞳孔轉得更快了，漆黑的世界隨之輕輕顫抖起來，仿佛要崩塌壹般。那兩只巨眼瞳孔轉動的時候，產生而來壹股巨大的吸力，似乎要將整個世界都給吸進去壹般。
　　女人則又慘叫了壹聲，叫聲嘶啞無比。
　　但這壹聲慘叫卻是戛然而止。
　　倒像是只慘叫的鴨子突然被人捏斷了脖子。
　　壹個奇怪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好像是壹個轟鳴著的高速轉動的輪盤快速停下來了壹般。
　　那兩只巨眼的十字形瞳孔快速停止了轉動，也快速變大，恢復成了原來的模樣。
　　那股巨大的吸力也隨之消失了。
　　漆黑的世界停止了顫抖。
　　那兩只巨眼緩緩閉上，發出了奇怪的聲，有如天地之門緩緩關閉。
　　籠罩整個世界的黑暗快速消失，不過轉眼時間，整個世界都突然變得亮堂起來。
　　卻見那些原本站在沙地上的胡楊樹東倒西歪，橫七豎八，好像剛剛經過壹陣颶風，將這些胡楊樹都給吹倒了壹般。
　　在這些胡楊樹前面，卻站著葉夏和謝林。
　　葉夏臉色平靜，懷裏抱著阿木。
　　謝林則是閉著眼睛，壹動不動，神色木然。
　　不過隨後，他緩緩睜開了眼睛，轉頭看向葉夏，臉上露出壹絲喜悅之色：“葉大哥，妳……”
　　葉夏則是面露壹絲奇怪的笑容，點了點頭，說道：“我也沒有想到會這樣……”
　　謝林不由楞在那裏，壹臉驚異。
　　正如那女子所說，現在葉夏應該是在專心治療阿木，並無法出手對付那女子，除非女子主動攻擊他，才可能引起那二目的自主反擊。
　　卻沒有想到眼看謝林就要被那女子完全控制神智，葉夏竟是發動了對女子的攻擊。
　　所以謝林不免詫異萬分。
　　不過他更奇怪或者說不解的是，葉夏的實力似乎並又增進了，或者說葉夏又恢復了壹些實力。
　　雖然這絕對是個好事情，謝林壹想到自己剛才差點被那女人控制心智，任人宰割，都不由有些後怕，但他還是不免感覺納悶，或者說想不明白，葉夏為什麽會突然出手幫助自己，按理來說，他現在應該也不知道周圍發生了什麽事情。
　　他都有些懷疑，剛才不會真的只是二目自主發動的反擊。
　　雖說那女人剛才根本就沒有去攻擊葉夏。
　　只是他看了看葉夏懷裏的阿木，卻不由渾身壹震。
　　此時葉夏懷裏的阿木仍是壹動不動，甚至說沒有任何氣息，仿佛壹尊木雕壹般。
　　甚至連謝林都感覺不到它的絲毫的生息。
　　似乎阿木已經真的死了壹般。
　　謝林不由震驚萬分，指了指阿木：“阿木它……”
　　葉夏則又點了點頭，面露壹絲苦澀，說他救治阿木失敗了，原本壹切都還算順利，不想先前謝林和那女人交手的時候，被那女人利用，使得那二目以為遇到了威脅，所以發動了反擊，將謝林放出的那些火蛇都給吞噬了。
　　沒想到二目在吞噬了那些火蛇之後，實力竟是恢復了壹大截，也驚動了正在全神貫註救治阿木的葉夏，打斷了葉夏的救治過程。
　　之後雖然葉夏壹直想恢復原來的狀態，繼續救治阿木，卻壹直未能成功，所以之後謝林他們這邊的情況他都是知道的，剛才眼看謝林有危險，他便只好徹底停止了對阿木的救治，驅使二目發動了攻擊。
　　那女人壹時不備，應該也是全然沒有想到這個時候葉夏會突然出手，結果被二目從胡楊樹中找了出來，直接吞噬掉了，整個過程幾乎來不及做出任何的抵抗。
　　這對於謝林他們來說，也真是壹個悲喜交加的結果。
　　看著氣息全無，幾乎跟死了差不多的阿木，謝林心中的喜悅也是壹掃而光，壹臉憂色。
　　他知道，這次葉夏被動中斷救治，對於阿木可以說造成了進壹步的傷害，現在阿木的情況變得更加嚴重了。
　　而就算葉夏的實力又恢復了不少，但要想再救治阿木，也絕不是那麽容易，就算能夠將阿木救回來，葉夏的實力只怕又要大損。
　　謝林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了。
　　就算還有其它辦法能夠救阿木，但以阿木目前這危急的狀況，只怕也撐不了多少時間。
　　他在想要不要讓葉夏想辦法先吊住阿木的性命，盡量拖延時間，再找其它辦法救治阿木。
　　葉夏葉夏卻並不見什麽為難之色，輕輕嘆了口氣，他好像看出了謝林的心思，說道：“阿木等不了多長時間，咱們先在附近找個地方，我繼續給阿木治療。”
　　謝林不由壹楞，隨即下意識地搖了搖頭，說道：“我們還是想想其它辦法吧。”
　　葉夏卻也搖頭說道：“只怕壹時間難以找到其它辦法，而且阿木現在的情況很不好，我也沒有其它辦法能夠維持它的性命，只能用原來的法子救治阿木。”
　　聽得葉夏這麽說，謝林不由為難不已。
　　不過不等他下決定，旁邊壹個聲音突然響了起來：“或許我們有辦法救它。”
　　謝林轉頭壹看，卻見那些胡楊樹竟是紛紛從地上站了起來。
　　其中壹棵胡楊樹，頂端又是現出壹張模糊的臉來，開口說道。
　　聽聲音，應該就是先前和他們說過話的那棵胡楊樹，或者說樹妖。
　　謝林不由又驚又喜，也頗有些疑惑，問道：“妳們真的有辦法救阿木？”
　　那樹妖則說道：“我們可以試試。”
　　“試試？”謝林微微壹楞，心中奇怪。
　　隨後他都忍不住有些失望。
　　但他也更加疑惑了。
　　此時這些胡楊樹樹身上滿是綻裂之處，而且渾身都是焦黑色，他們的傷勢可以說是十分的嚴重，謝林實在有些懷疑，他們就算有辦法救阿木，又是否有足夠的精力，要知道就算是葉夏救阿木，也要付出很大的代價，謝林可不覺得這些胡楊樹救阿木不用付出什麽代價。
　　那樹妖卻又說道：“我們應該能夠救它的。”
　　原本還有些遲疑的謝林壹聽對方這麽說，不由驚喜萬分，脫口問道：“真的？”
　　不想那樹妖卻又說道：“我們可以試試。”
　　謝林不由楞在那裏，都忍不住有些哭笑不得，聽樹妖前壹句話，似乎很有把握能夠救阿木，但聽後壹句話，卻似乎並沒有什麽把握，這讓謝林都有些迷糊起來，不知道他們到底有多大把握救阿木。
　　這時葉夏也問道：“妳們有多大把握救阿木？”
　　看來葉夏也是覺得奇怪，或者說不確定這些樹妖是否真的能夠救阿木。
　　那樹妖沈默了片刻，而後說道：“我們應該有五成以上把握。”
　　他這壹說，謝林和葉夏轉頭對視了壹眼，臉上的臉上都是閃過壹絲喜色。
　　雖然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五成的把握並不算大，但現在阿木的情況可是非同小可，這些胡楊樹能夠有五成把握已經是很不錯了，就算是葉夏，說實話也不敢說自己有五成把握救阿木，就像剛才，也是遇到了意外，中斷了救治過程，結果反而導致阿木情況更加嚴峻。
　　不過謝林因為擔心阿木，所以也不免有些患得患失起來，問道：“妳們為什麽願意幫我們救阿木？能先跟我說說嗎？”
　　那樹妖卻又沈默了片刻，而後說道：“它是因為救我們，所以才會導致這結果，救它也是我們應該做的。”
　　他這壹說，謝林和葉夏又轉頭對視了壹眼。
　　看來這些樹妖還是挺講義氣的。謝林也更放心了些。
　　不過葉夏卻又問道：“妳們有什麽辦法救阿木？”
　　“用它剛才救我們的辦法。”那樹妖簡單地回道。
　　謝林和葉夏卻是渾身壹震，壹臉怪異。
　　這樹妖雖然說得簡單，好像是在說什麽小事壹般，但謝林和葉夏卻知道這事情的非同小可。
　　阿木為了救這些胡楊樹，結果現在幾乎陷入了絕境，而這些樹妖要以同樣的方法救阿木，其實就是想將他們的生機傳給阿木，到時候不管他們能否救得了阿木，他們自己的結果只怕也不會比現在的阿木好上多少。
　　也就是說，他們差不多是想要以自己的性命換阿木的性命。
　　謝林震驚之余，也不由更加奇怪，要知道這樹妖先前也說了，阿木雖然不顧壹切救他們，但對於他們來說，卻幾乎沒什麽作用，現在他們卻又要不顧壹切來救阿木，不管行不行，他們這樣的決定，還是讓謝林覺得有些難以置信。
　　葉夏也問道：“妳們應該知道這樣做的後果，到時候妳們很可能會死，雖然阿木也曾試圖幫過妳們，但對妳們卻沒什麽用，所以妳們也並不欠阿木什麽……”
　　只是他還沒說完，那樹妖卻是呵呵笑了幾聲，說道：“就算我們不救它，也活不了多久了，它就是看出我們快要死了，所以才不顧壹切要救我們，我們救它雖然可能會馬上死掉，但對於我們來說，並沒有什麽關系。”
　　謝林和葉夏不由面面相覷。
　　謝林既驚訝又疑惑，要知道這些樹妖雖然受傷挺重，但也絕不會因此而死。
　　他忽然想起來先前這樹妖和阿木說的話。
　　當時他也是這樣的說法。
　　那樹妖則是長長地嘆了口氣，說道：“我們已經活了壹千多年了，自從我們變成這副模樣後，雖然有了悠長的壽命，卻壹直被禁錮在這裏，無法離開這片地方，這壹千多年，我們沒有享受到悠長壽命帶來的任何的樂趣，只有孤獨和寂寞……”
　　“壹千多年？！”謝林不由驚詫萬分，要知道這些樹妖看起來是胡楊樹，但其實他們可是人類，而人類居然能夠活千年以上，這可是只有傳說中才有的事情。
　　像年尹年常他們，都已經活了百歲以上，看起來卻像個中年人，謝林都已經覺得不可思議，卻沒有想到居然還有更狠的。
　　難道說那花帝真的是已經活了上千年乃至更久？謝林以前還覺得花帝就算年紀再大，也不過幾百歲而已，但現在卻是不由有些懷疑起來。
　　那樹妖則繼續說道：“我們已經活得夠久了，對於生命，我們已無什麽眷戀，這世界也沒其它東西值得我們眷戀，到了現在我們的生命已經差不多走到了盡頭，再過幾年我們都會漸漸死去，這些年我們已經有不少同伴去世。不過我們的身體卻不會腐爛，我們死後，就會變得跟真的樹木壹樣，對於我們來說，死並沒有什麽可怕的，反而是壹種解脫。”
　　他的聲音蒼涼無比，帶著無盡的蕭索之意，頓了頓後，他又長長地嘆了口氣，“對於我們來說，多活幾年少活幾年沒有任何的意義，如果能夠在死之前，救活壹個新的生命，反而會讓我們的死變得有意義。妳們是好人，我們十分願意幫助妳們，所以妳們不用有什麽疑慮。”
　　聽了樹妖所說，謝林不由動容，卻沈默在那裏，壹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謝林雖然才活了二十年，也無法切身體會壹個人如果活了千年，到底會是怎樣壹種心態，只是聽著樹妖所說，他心中也是生出壹絲莫名的惆悵和滄桑感來。
　　那樹妖則催促道：“妳們快點做決定吧，不要耽誤時間了。”
　　謝林終於回過神來，轉頭看了看葉夏，苦笑了笑，說道：“既然這樣，那我們也不矯情了，妳們有什麽需要我們做的，盡管吩咐。”
　　那樹妖也沒再啰嗦什麽，讓謝林將阿木送去他們那邊。
　　謝林便從葉夏懷裏接過阿木，走進那‘胡楊林’中，然後將阿木放在了地上。
　　“拜托妳們了。”謝林放下阿木後，朝樹妖點了點頭，說道，而後便退了出來。
　　那樹妖卻沒再說話，跟其它胡楊樹壹起動了起來，雙腿快速紮進了土裏去。
　　很快，他們便紮根於土中，就像是壹根根被大火燒灼後的木柱子。
　　隨後，這次胡楊樹卻遲遲沒有什麽動靜。
　　謝林等了壹會，不由轉頭看了看葉夏。
　　葉夏卻是平靜如常，微微笑了笑，說道：“咱們還是耐心等著吧。”
　　他正說著，那些胡楊樹突然壹起輕輕顫抖了起來，發出了壹陣沙沙沙的聲音。
　　謝林本來正準備說話，也趕緊瞪大眼睛，看著胡楊林那邊的動靜。
　　在那些胡楊樹輕抖了壹陣之後，便見那些胡楊樹中間的阿木竟也是微微顫了顫。
　　謝林眼睛壹亮，臉上忍不住露出壹絲驚喜之色。
　　隨即便見阿木竟然也是輕輕顫抖起來。
　　而後它緩緩站起，雙腿壹點點地紮進了土裏去。
　　那些胡楊樹則抖得更加厲害了。
　　阿木雙腿紮進沙土裏後，身體也是和那些胡楊樹壹樣，不停地抖動了起來。
　　謝林和葉夏兩人對視了壹眼，神色都是有些怪異，既欣喜又驚訝。
　　隨後便見阿木身體竟是壹點點長高長大，兩只手臂，也開始漸漸變成了兩片大葉子。
　　只是不同以前，阿木兩只手臂變成的葉子顏色竟是嫩綠的，鮮嫩欲滴，透著壹股濃濃的春意。
　　只不過這壹次，阿木的變化並沒有以前那麽迅速，成長的過程有些緩慢。
　　但這卻足讓謝林欣喜萬分，因為他也感覺到阿木身上透出的濃濃的生機。
　　過了片刻，阿木已是長到了兩米多高，成人腰部粗細。
　　然而這個時候，它的身上，兩條手臂變成的兩片大葉子上面，竟然又緩緩長出了兩片葉子來。
　　那兩片葉子長得頗是緩慢，但從樹幹上長出來，並且變大的過程竟是清晰可見。
　　見到這壹幕，謝林不由驚異萬分，轉頭看向葉夏。
　　葉夏也是面露壹絲驚奇之色，顯得頗是意外。
　　謝林不由猜想著，阿木現在長出兩片新的葉子來，到時候它不會多兩條手臂吧，那看起來雖然不能說難看，卻絕對算得上怪異了。
　　然而就在謝林胡思亂想間，那新長出的兩片葉子卻是停止了增長。
　　那兩片葉子只有小孩拳頭大小，卻也是翠綠色的，鮮嫩欲滴，透著濃濃生機。相比下面那兩片巨大的葉子，這兩片葉子也顯得小巧玲瓏。
　　這個時候，卻見阿木渾身猛然壹震，壹雙眼睛則是突然睜開，仰頭長嘯了壹聲。
　　嘯聲高亢激昂，卻透著壹股難言的滄桑和悲涼。
　　那些胡楊樹也齊齊壹顫，隨即便停止了抖動，沒有了動靜。
　　阿木卻又長嘯了壹聲，嘯聲中更多了幾分悲切。
　　這時卻見那些胡楊樹，竟是快速長出了新的枝葉。
　　甚至在沙地上，也是長出壹棵棵小樹苗來。
　　不過幾個呼吸時間，整片胡楊樹周圍方圓數百米的地方，都變得郁郁蔥蔥，地上也長滿了小樹苗，仿佛春天來臨，萬物復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