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明牌

　　半生戎馬的帶兵生涯養成的第六感讓華安立刻感到了壹絲不對勁，當即傳喚龍堂在北安城的暗碟頭子。
　　壹刻鐘後，壹個看起來和尋常百姓無異的中年男子走入軍帳：
　　“回稟大將軍，自卯時至今，不見景國虎牙軍所在西營有任何異動，西營周圍戒備森嚴，有擅長偷襲的大宗師坐鎮，這些天我們在西營損失了不少孩兒，屬下只敢在遠處盯梢，未見異動。”
　　華安皺起眉頭。暗碟所說的前半部分事實他早已知曉，李雲逸施展詭計躲開重重視線帶領三十萬騎兵重回南楚，使得他麾下得力大將關山被迫入京聽候發落。他早就把“易風”這個名字記住了，更研究過烏雲山脈壹事的發展，知道李雲逸有莫名手段，凡是暗中窺伺的斥候全都暴斃而亡，根本無法接近，頗為詭異，龍堂的暗碟沒有辦法靠近西營也很正常。
　　但是——
　　沒有異動？
　　“不對！”
　　“接著查！就是用人命去填，也得給我查出來易風的位置和景國兵馬的所在！”
　　華安選擇了相信自己的本能，這番話更已足以表明他的態度——
　　這是壹道死命令！
　　“是！”
　　龍堂暗碟退下了，主賬空無壹人，唯聽到外面車輪滾滾，戰馬嘶鳴的聲音不絕於耳，那是大周的騎兵在華安的安排下開始出營，趕往北關各地。華安的註意力卻完全不在這方面，神色微凝，目光不時在地圖上閃爍，似在分析著什麽。
　　直到——
　　半個時辰後，龍堂在北安城的暗碟頭子回來了，壹進主帳，華安就看到了他眼底的驚訝和震動，未等後者開口，臉色沈了下來，冷冷道：
　　“不在了？”
　　“大元帥英明！”暗碟頭子慌忙拱手行禮道：“我派孩兒們冒死潛入西營，竟發現順利的很，裏面已經空了。據孩兒們打探，易風帶著虎牙軍應當是在子夜時分離城的……”
　　暗碟頭子知道易風在南楚各個諸侯國組成的百萬大軍裏的重要身份和位置，更知道此事的重要性，當是事無巨細，說的很是詳盡，包括李雲逸帶虎牙軍離城的壹些細節，譬如——
　　“沒有巨盾，只有馬車？”
　　華安捕捉到其中關鍵，和諸葛劍雲菲公主壹樣，立刻想到了那四個字——
　　“兵貴神速！”
　　“他要暗襲我大周？！”
　　華安心頭壹緊，下意識望向懸掛在墻上的地圖，要根據大軍行進的方向和時間的長短來判斷虎牙軍現在所在的位置，只是突然，他又如想到了什麽，眉頭壹揚。
　　“不對！”
　　“我緊張個什麽勁？”
　　“虎牙軍滿打滿算不過兩萬多人馬，撼山營連兵器都不要了，又能對我大周造成什麽損失？他還真以為我大周是東齊？”
　　華安了解李雲逸在東齊的所作所為，略壹思量，神色舒緩下來，狹長的眼瞳深處閃過壹抹寒芒。
　　“故作玄虛！”
　　“想用這種方法來對我大周施壓？妳真當本將軍是三歲小孩？！”
　　在華安看來，李雲逸和虎牙軍雖然又壹次從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溜走了，現在更極有可能已經沿著大陰山脈潛入了大周，但只要易風稍微有點腦子，就絕對不敢貿然出手。
　　還是那句話。
　　這是大周！
　　五大王朝兵力最為雄渾的大周王朝！
　　易風先前之所以能駕馭三十萬軍馬在東齊腹地肆意奔走，方向選擇精準是壹方面，每壹次調轉奔襲之處都是東齊最為薄弱的地方，但最為重要的因素在於——那是三十萬大軍！
　　軍隊數量達到三十萬，縱然是各大諸侯國所屬，已經是壹份相當不容忽視的力量了，尤其是對調動大量兵力襲入南楚的東齊來說，內部空虛。不過，當張鳳鳴開始追擊，即便是易風，也只能選擇避讓，根本不敢正面抗衡。
　　更何況，虎牙軍只有區區兩萬……
　　太少了。
　　少的可憐。
　　同大周現存可以調動的兵力相比，就像是大象和螞蟻壹般的差距。所以華安直接斷定，這只是易風另外壹種逼迫自家王朝放人的另壹種更為激進的方式而已。
　　“真以為我是嚇大的？”
　　華安揮手，讓龍堂暗碟頭目退下，繼續監控即可，他自己暫時不想管。
　　不需要管。
　　只要自己不亂陣腳，易風知道他的這點小手段無法對自己造成壓迫，這計劃自然就算失敗了。若是易風惱羞成怒，真的敢憑手上兩萬多點的虎牙軍攻入大周腹地……那華安真的會敬他是條漢子，並且會毫不猶豫的派師十萬，以雷霆之勢將其圍剿，壹消顧慮。
　　“妳最好給我老老實實地呆著！”
　　華安瞥了壹眼地圖上的大陰山脈，墨色的線條宛若壹道陰影，綿延在大周和南楚之間的邊境上。他斷定李雲逸和虎牙軍就在裏面，並且認定，後者絕對不敢動！
　　旋即，放下心來的華安重新把精力放在了對麾下兵力的部署上，只是又做了壹些調整，分出了十萬預備軍，駐紮主營。
　　這是他為李雲逸準備的。打心底而說，他甚至巴不得李雲逸惱羞成怒直接出手，這樣的話，他就有足夠的理由揮兵而上，為關山復仇了。因為他知道，關山此次周京壹行，怕是真的要兇多吉少了。
　　……
　　北安城內外，大軍調動集結，車馬匆忙。大周、南楚，再加上張鳳鳴指揮的三十萬東齊鐵騎，足足接近兩百萬兵力的調動，這本就不是小事。不過因為之前已經對峙了數天，雙方早已做好許多準備，再加上各大邊城要塞距離北安城並不遠，只是壹個時辰的功夫，這場聲勢浩大的調動已經快要接近尾聲了。
　　辰時。
　　諸葛劍雲菲公主狄王眾人從各自的軍營主帳匆匆趕來。他們足足忙碌了壹個時辰，手邊還有許多大事要確定，但還是來了，只因為始終記得，李雲逸攜虎牙軍離去前曾派人交給寧西侯的那封信。
　　“寧兄，人齊了！快打開看看，易風軍師有何安排！”
　　諸葛劍催促，寧西侯同樣好奇李雲逸給他們到底留下了什麽，立刻打開，壹張寫滿蠅頭小字的紙平鋪在了桌面上，只是，當諸葛劍雲菲公主眾人壹擁而上，看到上面所書的壹切，突然——
　　“啊？！”
　　寂靜的軍帳內，突然暴起尖叫連連，令等候在軍帳外的各位大宗師都不由心頭壹突，若不是裏面的雲菲公主本就是大宗師，他們差點就以為各位將軍遇刺了！
　　帳內，氣機平穩，證明不是襲殺。
　　“那是因為什麽？”
　　門外各大宗師心生不解，卻不敢貿然闖入，因為在此之前諸葛劍雲菲公主等人已經嚴格命令他們不得擅自闖入。直到，他們足足等待了許久，諸葛劍雲菲公主眾人終於出來了，依次走出了軍帳，只是和來時臉上的急迫和期待不同，他們此時的面部表情充滿了震撼與……
　　怪異！
　　寧西侯沒有出來，因為這本就是他的主帳，需要他來坐鎮，不會隨便出入，但是在短短壹盞茶的時間之後，壹封信從帳內傳了出來，更遵循將令，化為告示，張貼在了北安城內外的墻壁上，當這張告示壹出，整個北關立刻掀起了軒然大波！
　　壹刻鐘後。
　　北安城外，大周主營，元帥主帳。
　　華安剛完成排兵布陣的微調，對李雲逸和虎牙軍做了些許籌備，突然，主帳被猛地掀開，壹道人影躥了進來。華安眉頭微皺，大宗師的雄渾罡氣差點就要湧出。橫闖軍帳，這可是要殺頭的大罪！直到，他看到了對方的面容，與後者充滿驚駭的呼聲：
　　“元帥，緊急消息！”
　　“北安城張貼了告示！”
　　來者赫然是剛離去不久的龍堂頭目，雖非宗師，也是九品上。能擔任北安城龍堂頭目，可見其能力非凡，如今突然如此慌亂——
　　華安定睛落在後者手裏的告示上，壓下蒸騰的罡氣：“拿來！”
　　後者依言遞上，直到此時面見了華安，他仍是驚疑不定，如果仔細去看，甚至能發現他眼底深深的茫然，如白日看到了鬼魅，心神不寧。
　　事實證明，他的心神不寧是有道理的。不止是他，就連戎馬半生的華安看到這張告示上所書的壹切，都忍不住眼皮猛地壹跳，緊接著，壹股無名怒火從心頭迸發，壹發不可收拾！
　　砰！
　　壹掌拍下，身前的木桌四分五裂，木屑橫飛。
　　“可惡！”
　　“大膽宵小，竟如此挑釁我大周！真當我大周無人不成？”
　　呼啦啦。
　　主帳異動，守護在周圍的將領豈敢怠慢，匆忙魚貫而入，立刻看到面紅耳赤怒火噴張的華安，屬於大宗師的浩蕩氣息鼎盛，壓的人喘不過氣來，好在他們至少都是九品上，還能堅持，當看到主帳內的壹片狼藉更是驚訝萬分。
　　作為華安的麾下，他們已經跟隨數年，可從來沒有看到華安有如此暴怒的時候。
　　是什麽讓他如此生氣？
　　“告示！”
　　早已熟悉主帳內壹絲壹毫的他們立刻發現了地上那張破裂的告示，雖已殘破，但上面的字跡還能勉強辨認壹些：
　　“……大周欺我南楚，困我英將……太子誤國，我等諸侯國自當起兵，為三位將軍主持公道……是關諸國，當我景國為先……”
　　“護我南楚之尊，當定伐周……虎牙軍令：十日內，必破大周七城，揚我南楚之威！”
　　“此七城為——商尹、玉瓊、南漠……”
　　寥寥數字入眼，在場眾將嘩然色變，終於明白華安為何如此惱怒了。
　　這告示，竟然是南楚各大諸侯國的戰書，尾部赫然有易風的親筆簽名！
　　十日。
　　連破大周七城？！
　　這家夥是真的瘋了不成？！
　　並且……
　　眾人視線從殘破告示上壹座座城池的名字上掃過，都是他們大周的鎮南之城，有大有小，實力也是良莠不齊，眾人臉色紛紛變得怪異起來。
　　易風把自己的作戰計劃大告天下？
　　明牌？
　　狂妄至極！
　　這是什麽要命的打法？
　　前所未聞！
　　還有！
　　商尹、玉瓊、南漠、風謠、溯皈、青玉……眾人從告示上最為完整的壹部分看過，眉頭皺起。
　　六個？
　　說好的第七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