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3章 重刀氏（上）

　　他輕巧的翻上了樓頂，在法衣的遮掩下沒有任何人註意到他。他站起來感受了壹下此時的風速，看了壹眼自己和宋征之間的距離，心中開始了估算。
　　而後，他把手壹摸，從芥指中取出壹張奇特的大弓和壹支箭。他握著弓、搭上箭，卻沒有馬上出手。他就這樣靜靜的站在樓頂上，借著法衣的掩護，耐心的等待機會。
　　“蛇眼”在洪武天朝兇名赫赫，即便是整個靈河東岸人族七雄，他們也是能排進前五的殺手組織。
　　這世上任何壹個著名的殺手組織，都會告訴他們的客戶：只要元玉足夠，可以幫妳殺掉任何壹個人。
　　當然誰都知道這只是宣傳，但在靈河東岸，殺手組織的確有過輝煌的戰績：五大殺手組織曾經聯手做成過壹筆生意，成功刺殺了壹位資深鎮國！
　　所以在靈河東岸，當他們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還是有些可信度的。但更多的是要讓雇主多掏錢。什麽樣的價格，就對應什麽樣的殺手。
　　在蛇眼中，最高級別的“龍蝮”能夠刺殺巔峰老祖。次壹級的“虎環”，可以獵殺壹般老祖。而他，是第三級“暗蝰”當中最出色的壹個，在組織中代號“蝰壹”。
　　他殺死過十七位天尊，其中有六位是巔峰天尊。
　　這壹次的雇主出手極其大方，比正常價格多了六成，所以組織決定派他出手。盡管壹旁有著壹位巔峰老祖保護，但是他早已經提前調查清楚，為了這次任務，他向組織申請了兩件重寶。
　　其壹是“千裏弓”。
　　這壹套弓箭乃是特殊法器，是組織以暗中殺掉四位巔峰老祖為代價，換取壹位神秘的制器大師親手煉制。
　　弓箭沒有別的威力，只是壹個快。
　　制器大師以特殊手法，讓這張“千裏弓”真正達到了“千裏壹瞬”的速度，快過了視線。看到箭的時候，實際上它已經射中妳了。
　　只要他射出這只箭，宋征就已經是個死人了，這麽近的距離，就算是巔峰老祖也救之不及。
　　其二是“冰心鎖”。
　　冰心鎖可以凝固全身氣息和殺意——這不是為了防備宋征察覺，而是為了防備齊丙臣。在蝰壹看來，這壹次刺殺最大的難度不在於宋征，而在於宋征身邊的齊丙臣。
　　宋征剛剛進入端陽，以他謹慎的性情判斷，只怕會讓巔峰老祖貼身保護片刻不離。
　　有了冰心鎖，就能瞞過齊丙臣。至於宋征……蝰壹殺過十七位天尊，今次之後想來這個數字就會增加為十八位。
　　——之後的撤退計劃是組織專門制定的，確保他可以在巔峰老祖的追蹤之下脫身而去。
　　據說雇主聽說由他出手之後也十分滿意，確信目標已經是個死人了。
　　作為壹個殺手，他很有耐心，知道真正的好機會不是創造出來的，而是等出來的。而這壹行很多新手，剛殺了幾個強大的目標，鋒銳正盛的時候，是絕對不會懂得這個道理的。他們會想方設法去創造刺殺的機會——那離死也就不遠了。
　　忽然，他緊閉的雙眼輕輕分開了壹絲細縫：小院前，老頭已經趕回來了，還在十幾步之外就氣喘籲籲的跟宋征說著什麽。
　　宋征和齊丙臣幾個人有些混亂，現在就是刺殺的最佳時機。
　　他迅速的拉弓開箭，手指點燃靈元，壹絲靈光從箭尾迅速朝前蔓延，循著箭只內部篆刻的陣法，壹直傳遞到了箭頭上。
　　可是就在他要撒放的時候，忽然看到十裏之外，白墻小院前，宋征回頭看了他壹眼！
　　蝰壹的心臟重重的跳動了壹下，這壹眼直透魂魄！他下意識的感覺這不可能。
　　宋征只是命通境初期，他身邊的巔峰老祖尚無反應——可是宋征偏偏在他即將出手的那壹瞬間看了壹眼，說明什麽？說明他早就察覺到了自己，而且壹切盡在掌握。
　　蝰壹片刻也不敢耽擱，迅速的收了弓箭塞進芥指中，身形壹晃從高樓上滑下來，往街角的壹處陰影中馳去。
　　小院前，宋征微笑對老頭說道：“稍等壹下，處理壹點小事情。”
　　話音落下，他已經從那壹處陰影中走了出來，迎上了殺手蝰壹。
　　蝰壹大吃壹驚，他是殺手，擅長的是暗殺，卻不擅長正面對決。盡管他和宋征壹樣都是命通境初期，可是宋征按劍在腰，蝰壹全身冰冷，壹動也不敢動。
　　這個時候，他才是被毒蛇盯上的獵物。
　　唰——
　　宋征拔劍擊天，而後輕松收劍，醉龍天青色的光芒壹閃而逝。蝰壹心中瞬間回憶過被自己殺死的十七位天尊，他們臨死之前是不是也同自己壹樣，感覺到無盡的遺憾，卻死的悄無聲息……
　　宋征伸手扶住了蝰壹倒下去的屍體，就好像架住了喝醉的朋友，往陰影裏走去。
　　他很快檢查了殺手的全身，找到了幾件遮掩氣息的法器，壹件法衣，壹枚神異的玉鎖，還有壹枚芥指。
　　宋征有些費解：端陽城中有什麽人這麽著急要殺自己？
　　但他又總覺得這壹次的刺殺沒有那麽簡單，但其中有什麽異常，他壹時間卻想不明白。
　　他很快發現了冰心鎖的作用，明白為什麽這殺手能夠瞞過齊丙臣的感知。但自從他修成了虛空神鎮，這麽近的距離內對自己懷有明顯惡意的魂魄便無所遁形。
　　他打開了芥指，裏面空空蕩蕩，只有壹張弓壹支箭，還有壹枚竹符。
　　這弓和箭非同小可，宋征剛才就感應到了。而那枚竹符有些古怪，上面篆刻著壹枚古老的文字，但看上去更像是壹個簡單的符號。
　　宋征完全看不出來，這枚竹符到底有什麽用處。
　　“是殺手的身份證明？”可是這個推測很快被他自己推翻了，因為他已經認出來，這枚竹符的材料，乃是極為罕見的“九重萬年竹”，這種材料乃是世間最出色的奇陣載體之壹，如果讓這世上的陣師選擇壹個他們最願意打造陣樁的材料，九成都會選擇九重萬年竹。
　　殺手的牌子，壹枚玉牌足以，用九重萬年竹實在浪費。
　　壹時間想不明白，宋征將屍體丟進了小洞天世界，芥指自己隨手收了。
　　下壹瞬間，他面帶笑容回到了院子前：“老丈您接著說。”
　　杜百戶茫然無覺，齊丙臣在宋征看那壹眼的時候，也隨之察覺，暗感慚愧的同時，也對宋征很放心。所以宋征去解決那個殺手，他也沒有插手。
　　入夜時分，宋征已經錢契兩清，帶著眾人入住小院，城外畢竟不方便。
　　他將曾百戶喊來：“妳聯絡壹下湖州，請班公燮老先生過來幫我做件事情。”曾百戶應命而去，消息傳回湖州城班公燮手中。
　　……
　　第二天早上，消息就傳開了：新任龍儀衛江南巡察使宋征，花了三十倍的價格，買下了壹座城中的小院。
　　各方勢力的第壹反應是哂笑：果然是個敗家的二世祖。三萬元玉不算很多，但也不能這樣花呀。
　　後來各方勢力才知道，這座小院的主人是歐冶氏老家主留下的壹座“井院”，已經許多年不用了。
　　眾人恍然：原來是想接近端陽城第壹世家歐冶氏，只是這投名狀未免有些淺薄了。
　　他們對宋征有了第二個評價：自作聰明，火候不足。
　　歐冶氏不是中古世家，甚至不是千古世家。他們從成為世家到現在只有五百年，但是沒有人否認歐冶氏乃是端陽第壹世家，甚至是錫州第壹世家。就算是那些中古世家也甘拜下風，因為歐冶氏的老家主歐冶公實在逆天。
　　他有壹點修行資質，十歲的時候被壹個小宗門收入門下，修行到了五十歲，也只是個脈河十道的境界，原本這輩子也就這樣了。可是五十歲之後，歐冶公忽然找到了方向，他無意中看到門內宗主制器，覺得“很簡單”，於是宗主讓他嘗試了壹下，輕而易舉的就煉成了壹件五階法器。
　　自此開始，他用了短短三十年的時間，就成了當時洪武天朝最出色的器師。隨後他不斷挑戰自我，最高成就曾經煉制出九階靈寶！乃是數千年來，整個洪武天朝唯壹壹個觸摸到了“聖物”邊緣的人。
　　他與諸多鎮國強者交好，他煉制的高階靈寶，在這些鎮國強者的手中綻放出最為璀璨的光芒，斬殺壹個個強敵。
　　他的每壹件作品都價值連城，很快就成了端陽城裏最富有的人，就連那些中古世家，為了壹件重寶，也要求到他們下。
　　他建立了歐冶世家，以法器開路，迅速發展壯大，他的每壹個孩子都成就極高，孫子輩的也已經成長起來——資質不行，可以服用靈丹；戰力不行，可以使用靈寶。
　　壹百五十年前，歐冶公壽元耗盡撒手而去，留下了壹庫重寶，歐冶氏憑此屹立至今，不斷地發展壯大，成為了端陽城內的第壹世家。
　　當年歐冶公選擇在端陽落戶，是因為此地位於地脈之上，靈脈出寶水，寶水煉寶劍。他在城中打了十九眼水井，其中十三口湧出寶水。但另外六口水井他也沒有放棄，他覺得自己不會看錯，這些水井早晚也會有寶水湧出。
　　所以每壹口水井，他都建造了壹座小院，稱為“井院”，宋征買下的，就是其中之壹。而且是沒有出水的那六口水井之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