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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草原上

河流 by 許開禎

2018-9-27 20:33

  鄧朝露並沒在草原上遇到洛巴,這是這天裏令她掃興的事。她壹個人孤獨地走著,眼裏沒有了原來綠茵茵的草原,沒有了肥美的水草和牛羊。跟前些年比起來,草原全然另番樣子,早已看不見“風吹草低見牛羊”那種美景了,取而代之的是大片大片草灘的消失,夏日裏那連片的枯黃格外刺目。牛羊已經搬到很遠的地方去了,這裏養不活它們,原來叫牧場的地方現在都成了光灘。鄧朝露用專家的眼光審視著這片草原,心裏不由得就去判斷水土流失的程度。她想,照這個速度下去,興許用不了十年,毛藏草原就徹底消失了,下遊更是不知該何去何從。壹股傷感湧來,鄧朝露的腳步變得緩慢沈重。她雖然不是壹個悲觀主義者,但面對地下水位的急劇下降和冰川的提前消失,以及生態的日益惡化,內心的憂慮無法不重。興許這是職業病吧,從她上大學那壹天起,她的心裏似乎就比別的女孩多了樣東西,別人可以看著草原的退化無動於衷,看到沙塵肆虐頂多嘆幾聲氣,她不能,她馬上就會想到許多,甚至想到死亡。是啊,死亡,河流死了,土地當然要死,那麽人呢?
  壹片將要消失的家園。
  鄧朝露無不悲觀地在日記本上寫下這樣壹行字。她像壹個哲學家壹樣,開始陷入宿命的思考,並被這種思考折磨著。有段時間她甚至沈迷到古代樓蘭,沈迷到羅布泊。她翻閱了大量資料,那些從圖書館博物館找來的資料還有照片刺激著她,震撼著她,讓她越發地陷到某種東西裏出不來。母親鄧家英為此很急,壹段時間都不想讓她學這個專業,更不想讓她考研。母親的觀點是想讓她簡單,說女人越簡單越幸福,母親只想讓她幸福。但導師秦繼舟卻抓著她不放,秦繼舟看到她失魂落魄的樣子,居然非常高興,說她就應該像哲學家壹樣思考。“我們面對的不是壹條河流,也遠不是壹個流域的存亡,而是人類繁衍生息的根本,人類到底何去何從。”這是導師的原話,是她大三的時候教授講的。時間過去了這麽多年,這條河並沒有因為導師的呼籲而受到保護,開采仍在加劇,下遊沙湖每年仍然以百分之三十六的速度加劇著用水量。這些水都要由這條河供給,可河是斷然沒有這個能力的。因為祁連冰川正在退縮,其速度快得驚人,就連國際冰川界也感到震驚了。雪線壹年比壹年遠,以前只要到毛藏草原,就能感受到雪嶺,哪怕是灼熱的夏季,妳也能感到來自天際處那道白色的力量。可是現在卻很難了。鄧朝露這陣就被火辣辣的太陽烤著,身上滿是汗,這在以前的草原幾乎是件很難想象的事。鄧朝露小時候就常來草原,母親和路伯伯是這壹帶的常客,她還跟著母親在草原上住過好幾個夜晚呢,記憶中草原上的人們夏天都要穿很厚的衣服。就算是她上大學讀碩士那些年,草原也沒這麽暴熱。剛跟洛巴熟悉的那兩年,每次見到這個藏區的少年,他都是頭戴氈帽,身上層層落落裹著衣服。肥腰、長袖、碩大的衣襟,雖然那是藏族傳統,但也絕對跟這裏的氣候有關。要不然,他是走不動路的,熱汗會像鬼怪壹樣,盜走他的精神,阻止他敏捷的步伐。但現在,還沒到春季結束的時候,這裏的人們就急著脫去寬大的藏袍了,因為他們比下遊的人們更受不住太陽。
  他們愛太陽,但他們不喜歡太陽發脾氣,更不喜歡太陽把他們的家園烤焦。
  可怕的太陽。
  鄧朝露吃力地走在草原上,這天的草原沒有風,如今連風都成了稀罕,不得不頻頻掏出紙巾擦汗。可汗是擦不幹的,她記起洛巴說過的壹句話:“河流被妖魔附身後,草原便沒了精靈,清風會繞道走開,到遠處聖潔的地方去。布谷鳥飛走了,烏鴉卻飛過來。”
  鄧朝露停下腳步,擡頭眺望遠處。她看不到洛巴說的那個遠處,那個沒被妖魔附身的地方。
  天黑時分,鄧朝露的腳步停在了白房子前。
  這座白房子大約修於七十年代,或者比這更早。壹開始並不是白色,某壹天草原深處來了壹幹人,說要駐紮下來,研究草原,研究這條河,研究這個流域。他們拉來紅色的磚瓦,拉來鋼筋水泥,用清冽的河水將水泥和沙子和成漿,然後就在雪線之下修起了這座房子。壹開始叫祁連山森林生態站,專門研究山上的樹種、苔蘚、動物還有菌類。後來又改名為祁連山水源涵養林研究院,研究的範圍更廣。鄧朝露就先後見過這裏的地面氣象站、林內與草地氣象觀測場、小氣候自動觀測系統、林冠截留與樹幹莖流樣地,還有不同海拔梯度設立的降水觀測點、凍土觀測點、徑流觀測場和壹些叫不上名的固定監測樣地。這裏孕育著科學呢。關於這座白房子,青年洛巴還跟她說過壹個有趣的故事,當時房子修起來,是紅色,象征著科學對這個神秘山林的占領。但那醒目的紅色怎麽看怎麽紮眼,毛藏草原的藏民們看不慣,認為這紮眼的紅色會驚動山神、樹神、河神。洛巴的父親、壹個草原上說壹不二的漢子有壹天找到研究院裏去,說神靈不喜歡這樣的顏色,讓他們拿牛奶把墻壁塗了,草原喜歡白色,那是純潔幹凈的顏色。院裏的人們壹開始聽不進洛巴父親的話,認為他是壹個愚昧的人,滿腦子充斥著迷信,還跟他講了很多道理。沒想到這以後洛巴父親天天來,來了並不進院,就給他們唱聖歌。洛巴的父親嗓音極好,如果是現在,他很有可能成為壹名出色的歌手。洛巴的父親平時很少唱聖歌,他的嗓子是用來喊醒草原的。
  每天天不亮,星星還在睡覺,洛巴的父親就醒了,喝過酥油茶,披上藏袍,他會來到遼闊的夜空下,放開洪亮的嗓子,沖遠處的山,遠處的河,遠處的人們呼喊。洛巴的父親會學很多種聲音,馬麝、雪豹、野牦牛、白唇鹿,只要祁連山有的,他都能學會,包括山雞,蟲鳥,他都會,學得十分逼真。他就用這樣的聲音來喚醒草原,喚醒那些還在夢鄉的人們,該起來看太陽了。草原上的人們是不能錯過太陽升起那壹刻的,洛巴的父親因此有了壹個“喊山者”的雅名,但他從不承認自己是喊山者。他說他喊的是人們的靈魂,靈魂不能久長地沈在睡眠中,那樣會生銹,就跟天空不能久長地被烏雲遮蔽,那樣不但看不到太陽,也看不到月亮。但他絕不學兩種聲音,壹是狼,壹是烏鴉。那是鬼魂附身的人才會發出的聲音,是邪惡之聲,死亡之聲。洛巴的父親就這樣喊了壹輩子,後來他死了,用火燒死了自己。這是壹個痛苦的人。鄧朝露第壹次聽到洛巴父親的故事,就感動得嗚嗚大哭。洛巴的父親是孤獨而死的,絕望而死的。因為草原上那些馬麝、雪豹、野牦牛、白唇鹿壹個個沒了,再也聽不到這些夥伴的聲音,他的嗓子失了靈,發不出任何聲音。後來他拿刀割破了喉嚨,用枯樹枝還有艾草點燃壹堆篝火,坐進去,跟火壹起消失了。洛巴繼承了父親的遺誌,但他不再喊山,山已經喊不醒了,洛巴用雙腿代替父親的嗓子,他跑山,不停地行走在山巒與溝壑間,行走在河流上下……
  洛巴的父親在那座紅房子前唱了壹個月,裏面的人終於被喊醒,他們不再小瞧這個穿藏袍揣藏刀喝著酥油茶的男人,他們開始敬重他,並在他的指引下,拉來塗料,將這座雪線之下冰川之下河流之下藍天之下的房子塗成了白色。
  白房子便成了草原的壹個象征,壹個立在極限處的略帶縹緲的夢想之地。藏人們稱它吉祥地,漢人們稱它白房子。
  秦雨之前就在這裏工作。
  鄧朝露本來是要繞開白房子的,某壹天起,關於這座白房子,在她心裏全變了味。那些溫馨甜美的記憶,全都變成了苦澀的淚水,變成了傷。她的愛情種植在這裏,在這裏發芽,偷偷生長,快要見太陽時,卻被烏雲遮蔽被暴雨澆滅。鄧朝露不久前還發誓,再也不到這傷心的地方,要在心中永遠將它忘個幹凈。但走著走著,腳步還是不由自主來到了白房子前。她站在外面,站在蒼茫的暮色下,伸出目光,有點不甘心地望著裏面。白房子四周很靜,裏面也很靜,黃昏把它最後的光芒灑到了草原上,也灑在了這座寧靜的院子裏。太陽殘留在草原上的熱浪跟馬牙雪山吹來的冷風裹在壹起,讓草原在夜晚降臨前變得模糊,變得讓人看不清它的真實面目。神秘趁勢壓來,攫住了鄧朝露的心。她站在晚風中,發了壹會兒呆,腦子裏想起以前壹些事。那些事裏有她跟秦雨的壹次致命邂逅,她少女的情懷如何不知不覺中為壹個男人打開,爾後心就再也不能寧靜。現在站在白房子前,她仿佛看到以前那個自己,看到那個壹步步走向愛情深處的女人。後來她嘆了壹聲,沖自己說,愛情死了,被那個叫吳若涵的女人奪走了。鄧朝露妳真沒用,連自己的愛情都看不住,妳還能幹什麽?正在氣得跺腳,院子裏傳來腳步聲,鄧朝露擡頭看時,就見研究院的老院長範琦走了出來。
  老院長也是鄧朝露的老師,鄧朝露讀大學的時候,範院長還在北方大學,後來調到了這家研究院。
  “是小露嗎,真是小露嗎?”範院長看到了她,急慌慌地走過來,發出壹連串驚喜的聲音,看清是她,臉上表情壹下生動。“真是妳啊小露,妳媽今天剛來過,天這麽晚了,妳怎麽這個時候在草原上?”
  “我媽來過?”鄧朝露驚訝了,真是沒想到,母親也會在今天來白房子,目光下意識地四下裏張看,好像母親的影子還在。
  “下午四點走的,來拿壹些數據。”範院長說著,接過她手裏的包,硬要拉她進院,還壹個勁地沖院裏喊:“都鉆宿舍幹什麽,快來看,山上來客人了。”
  話聲未落,好幾間屋子的門同時打開,探出壹張張臉來,見是研究所的鄧朝露,屋子裏的人嘩地跑出來。兩個女孩緊抓著她的手,親熱地叫她露露姐。有個分來不久的男研究生站在女生後面,他的個子非常高,幾乎要高過鄧朝露壹個頭,見鄧朝露望他,靦腆地笑了笑,說:“真是稀客啊,怪不得今天山鳥叫個不停。”
  山上是很難來客人的,有時候半年都不來壹位。院裏的工作人員也很難把腳步送到山下去,他們戲稱自己是和尚,壹旦跟這家研究院結了緣,日子真就跟修行壹樣。至於那些女孩,剛來時還對這裏的山水草木充滿驚奇,不覺得生活乏味,日子壹久,那種寂寞或孤獨就有了,所以只要有客人來,大家全都顯得興奮。鄧朝露被簇擁著走進範院長辦公室,大家手忙腳亂地替她倒水,遞毛巾,又問她吃飯沒。壹聽她還餓著肚子,兩個女孩急著就去為她做飯了。高個子男生說他那兒有鄧家英上午拿來的蘋果,急著去取。鄧朝露被他們的熱情感動,略帶羞澀地望著範院長,不知說啥。
  山上的飯菜簡單,如果不是母親正好來過,鄧朝露是吃不到新鮮蔬菜的,好在山上永遠有吃不完的野生菌,還有稀奇古怪的山珍,絕對的綠色食品。鄧朝露很快填飽了肚子,大夥圍坐在壹起,開始聊天。聊著聊著,竟又提起了那條河,提起了下遊龍山和沙湖。範院長說她母親鄧家英今天來,就是為下遊的治理跟他討辦法。鄧家英目前是石羊河流域管理處處長,這個處歸谷水市管,級別要比苗雨蘭和秦雨所在的那個生態治理中心低,人家是省級單位,不過要幹的具體事卻很多。鄧朝露的記憶中,母親這輩子就沒閑過,總在為工作奔波。聊了壹陣,範院長突然問:“對治理妳怎麽看,妳是秦老最得意的弟子,又是這行的後起之秀,這個任務怕是要由妳擔起來。”鄧朝露臉紅了壹下,進而又白。她現在最怕聽到的就是治理兩個字,這條河的治理提出來已有十年了,鄧朝露還沒讀研究生時,導師就已把精力投入到這方面,如今十幾年過去了,每年圍著治理,總要出臺不少舉措,大量的資金和人力投入進去,母親的忙也跟這分不開。管理處嘛,自然就是圍著河轉,圍著這個流域轉。可結果呢?鄧朝露不敢說得太灰心,那不是壹個科研人員的態度,但她實在不敢樂觀,因為看到的聽到的包括檢測到的,都是令人沮喪的事實。
  但這個問題又躲不過去,走到哪都能碰到。說句宿命點的話,她們這些人,已經被綁到了這條河上,綁到了這個流域裏,無法逃脫。但鄧朝露害怕做殉葬者,壹種不祥的預感告訴她,所有的努力不過是要見證壹件事,壹條河的消亡。
  鄧朝露垂下頭,興奮從臉上慢慢退去,代之以暗色。範院長看出她的難堪,訕訕笑道:“我們的大才女也學會沈默了,好吧,不說,大家都不說。妳走了壹天,累了,早點休息。”
  躺在客房裏,鄧朝露怎麽也睡不著,起先還有點睡意,那是累的,可躺了壹會,睡意居然奇怪地溜走了。取而代之的,是另壹種東西。那東西黏黏糊糊,漫在她心上,黏在她皮膚上,弄得她心癢癢,肌膚也癢癢。夜越來越深,越來越濃,山風從遙遠處吹來,呼啦兒呼啦兒,吹得院裏有不少響動。這響動打在她心上,就成了另壹種聲音,另壹種聲音啊!鄧朝露翻起身,望著窗外,窗外好黑,但又好亮。她望得有幾分癡,有幾分醉。往事忽然就湧來,壹下子把她覆蓋,把她蠱惑,把她慫恿。鄧朝露不能自已了,穿衣,下床,走出客房。
  夜色很快吞沒了她,牢牢地擁緊了她,生怕她逃走似的,伸出有力的手,將她攬了進去。
  鄧朝露就身不由己地往前走了,徹底地沒進黑夜裏。
  非常熟練的,鄧朝露就又來到白房子北邊那個山包。山包上有壹座大大的瑪尼堆,堆在山包最高處。那是毛藏高原最大也最高的壹座瑪尼堆。這座瑪尼堆至少也有五百年歷史了,上面的經幡掛了沒沒了再掛,世世代代飄在山的最高處,風的最高處。風帶走祈禱又送來祝福。山包下是壹片闊大的草場,每隔五年,高原上的人們就要在這裏舉行壹次盛大的聚會,他們賽馬,他們射箭,他們摔跤,他們把歡樂撒在這片草原上,也把祈福留在這裏。當年鄧朝露他們就在這片草場上舉辦篝火晚會,那是大學四年裏最別開生面的壹次,是壹次浪漫而又激情四射的暑期社會實踐活動。
  正是那晚,她註意到了秦雨。以前雖說知道他是導師的兒子,也跟他有過壹些接觸,但都客客氣氣,也平平淡淡,從沒在心裏激起過漣漪。可那晚不壹樣,她跟同學們圍著篝火跳鍋莊時,秦雨站在人群外,火光映紅著他的臉龐,讓他跟篝火壹樣明亮。有同學跑過去,想拉他進來。那時秦雨大學畢業不到壹年,才分配到這裏,鄧朝露也想把他拉進來,跟他們壹起狂歡。秦雨起先不肯,似是有些拘謹,又好像要躲在他們的歡樂之外。後來院裏不斷有人加入進來,跟同學們壹起跳舞,壹起唱歌。大約夜裏九點的時候,秦雨終是沒忍住,來了。居然徑直來到她面前,拉起她的手,跟她壹同跳起歡快的步子……
  那晚陶醉死了。後來很多個夜晚,鄧朝露都想起那晚的情節,火光下俊美硬朗的臉,高高的鼻梁,健康的膚色,明亮的笑,還有跟她說笑時歡快的聲音。每壹個細節都讓她感動,都讓她貪戀,她居然不假思索就把那壹切珍藏下來,壹有空就拿出來咀嚼。
  愛情就是這麽產生的,來自壹場篝火晚會,來自簡簡單單的壹次拉手。來自……那晚下起了雨,是晚會快要結束的時候,雨絲細密,落得很柔情,很有點詩情畫意。同學們先後都躲到院裏去了,也有的鉆進不遠處另壹座山包的藏包。鄧朝露沒走,他也沒走。他陪著她,就站在細雨中。那是他們第壹次鄭重其事地聊天,說了很多話。他學著父親的樣子,叫他小露,她有些嬌羞,壹時不知該叫他什麽,後來,後來她喚了壹聲秦雨哥,他居然答應了。
  秦雨哥——
  夜色濃得化不開,把什麽秘密也掩藏了進去。鄧朝露站在瑪尼堆前,居然控制不住地,又在心裏壹遍遍叫他喚他了。這時候她才知道,自己所以不選擇去毛藏城,不在毛藏縣城住壹宿,執意步行而來,目的,竟仍是想看他壹眼!
  鄧朝露的眼淚嘩就下來了。原以為自己不在乎的,能忘掉他的,能忘掉這座瑪尼堆忘掉夜色下那片曾經燃過篝火的草灘,能忘掉細雨中無聲披到她身上的那件外衣,還有看她時那朦朦朧朧的目光。可是誰知……
  鄧朝露站著,傻想著,痛苦著。不知何時,山下突然亮起燈火,等她看到時,燈火已串成壹片片。那燈火忽明忽暗,在飄,在移,忽而在這個方向,忽而又到另壹個方向,但分明都是向著她移來的。鄧朝露驚了壹下,身上頓時有了冷汗,腦子裏忽然想起“鬼火”兩個字。就在她要轉身逃跑時,身後突然傳來壹個聲音。
  “別怕,不是鬼火,是神火。”
  “神火?”鄧朝露回過身,看清站在她身後的是範院長,松下壹口氣問。
  “其實也不叫神火,但他們那麽說,也只能當神火了。”範院長走近她,呵呵笑著,聲音裏含著某種無奈。
  鄧朝露不解,暗夜中她的眼睛睜得很大,想急著搞清山下那些燈火是怎麽回事。範院長咳嗽壹聲,不緊不慢跟她講起來。聽完,鄧朝露怔住了。
  原來那是火把。
  每當深夜,毛藏高原的男人們都會點亮火把,在草原上移來移去。他們說,河神迷路了,山神迷路了,不再庇護他們的草原牛羊了,他們要打著火把,把迷了路的神靈引回來。
  鄧朝露聽見草原上發出的呼喚聲,轟隆隆的,神秘,詭異,急切……
  “他們是急了,草原急了,整個流域都急了,可就是找不到好的法子。”範院長無限傷感,後來又說,“原諒他們吧,原諒這些無助的人,他們只能用這種愚昧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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